淘汰,长兵器只有矛和重斧,武器的单一xg,极大的简化了作战模式,任何一个位置的空缺,都随时能得到补充。
他们的攻击同样简单而高效,最前面的负责抵挡敌方的攻击,矛手和斧手从后方使出致命的杀着,一击毙敌。鲜血一片片在雪地上绽放,飘舞的雪花还未落地,就被鲜血染红。
最先投入的两个都短短一刻钟内,伤亡便达到四成,已经被打残。另两个都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在激烈的搏杀中,伤亡数字急剧扩大。
就在宋军难以为继的时候,两翼增援的队伍赶到战场。速度最快的一个都首先排成进攻阵形,枪手放下肩上的长枪,朝敌寇去。
忽然,一名带着上尉军衔的军官从星月湖队伍中掠出,战刀左右疾劈,破开宋军的枪阵,接着从背后擎出长矛,抬腕掷出,一举刺杀宋军掌旗的旗头,然后在同伴的欢呼声中跃回本阵。
军旗和掌旗的旗头一同跌落雪地,造成一阵混an。片刻后,都头重新整合好队伍,但士气已经大受影响,前进的速度慢了许多。刘宜孙远远看到这一幕,不由暗暗心惊,催促张亢的话更无法开口。
随王信出击的四个都已经折损半数。这会儿无论是主将刘平,还是军都指挥使卢政,包括刘宜孙和张亢都已经看出,即使余下八个都的军士全部投入战斗,局面也不会立即好转。毕竟这八个都都是以弓弩手为主,真正可以近战的还不到三成。
卢政道:将军。不若遣铁甲营上阵。
刘平放下望远镜,向前一挥手,密集的鼓声立即变得愈发激烈。
一面红sè的营旗挑起,中军那支一直半跪在雪地上的步兵营数百名军士同时起身。五个都的军士在旗下排成方阵,朝前去。他们头戴铁盔,披着青黑sè的铁甲,甲片光滑之极,虽然沾了雪水,仍然莹彻明亮。在甲片末端留有一小块棱状的突起,形如瘊子。积雪的土地在他们沉重的脚步下被踩得一片泥泞,连枪锋在内长达六尺的长枪,如林挺出,缓慢却毫不停止地向前推进。
徐永道:是铁甲军。
冯源道:那是什么甲?磨得跟镜子一样,还有个疤。
程宗扬道:瘊子甲,宋军最jīng良的步兵坚甲。那不是磨的,是用锤打出来的。看到上面的瘊子了吗?那是jīng铁的厚度,锻造的时候不用火,一锤一锤把jīng铁打去三分之二。
敖润道:老程,你知道的不少啊?
程宗扬道:打仗当然要做好功课。
这些资料还是自己以前看过的,程宗扬还记得,一副完整的痦子甲,重量将近二十五公斤,有铁甲一千八百片,每片重量仅十几克。通过冷锻,厚度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甲片表面未锻的痦子,不仅增加了甲片的强度,还增加了表面的弯曲度,使斩开甲片更加困难。
铁甲营出现的同时,崔茂的马匹向前动了一下。星月湖的阵型露出一道细小的缝隙,阵中唯一一匹战马随即驰出,与王信针锋相对。
王信甲衣染满鲜血,有敌寇的,有自己的,更多的则是来自身边的亲兵。jiao手不到半个时辰,他的亲兵只剩下不足半数。这些亲兵都是他亲传弟子,一战伤亡如此之多,还是从未有过的惨痛经历。
眼看敌将从阵中驰出,王信霹雳一声喝道:杀不死的贼寇!又作an么!我捧日军在此!看尔等还能顽抗多久?
崔茂侧耳听着,然后像赶苍蝇一样摆摆手,原来是捧日军,岳帅常说,捧日军模样、身段都好,就是缺了俩乃子,不然在家nǎi孩子正合适。
他声音并不高,但战场几千人听得清清楚楚。此言一出,宋军都露出愤怒的神情。宋军禁军挑选极为严格,专门用木头制成士兵的标准形状,称人样子,所有军士都要跟人样子比过,符合条件的才能选中,他这番话可骂到骨头里了。
程宗扬道:六哥这嘴够损的。
徐永咳了一声,小声道:这是岳帅的原话。
王信脸sè铁青,长吸一口气,抡起熟铁g,朝崔茂攻去。g端撕开空气,发出一声短促的爆裂声。崔茂从马后摘下兵器,铛的一声巨响,将王信的熟铁g砸到一旁。
程宗扬禁不住吹了声口哨,这个八骏中排名老六的青骓,看起来充满了艺术家的浪漫气质,用的兵器却是一只粗笨到极点的混元锤。西瓜般的锤头泛着青铜般的光泽,上面用蚀刻法刻着小桥流水的图案。
锤g相jiao本来就占了优势,这一记崔茂又是久蓄力道,全力出手,王信的熟铁g顿时被砸得弯曲如弓,无法再用。
王信抛开熟铁g,反手抢过一柄长刀,只见青光一闪,接着一篷热血溅得他半身都是。崔茂左手举起混元锤,一锤将王信战马的头颅砸得粉碎。王信腾身跃起,弃马挥刀,斩向敌将的脖颈。
斜里一杆长矛刺来,另一名带着上尉衔的星月湖军士将王信开。崔茂则单骑迎向那一个营的铁甲步卒。
离铁甲营还有两三步距离时,那些披着重甲的军士同时举起长枪。崔茂一扯马缰,坐骑横移一步,接着战马后腿弯曲,上身昂起,包着蹄铁的前腿踏出,蹬在两名军士xiōng口。军士身上的瘊子甲卡啦一声,被铁蹄踏中。这一下力道不下于被人全力一击,虽然瘊子甲抵消了部分冲击力,两人仍被踏的口喷鲜血,向后倒去。
接着崔茂抡起混元锤,只一击,便将最前列十名军士的长枪一并砸断,最前面一名铁甲步卒被锤头扫中,顿时像纸片般横飞出去。
刘平面无表情地说道:勇将!
是青骓。
卢政道:岳贼手下八寇中,排行第六的青骓。
我去会他!
万俟政绰矛翻身上马,从中军冲出。
卢政道:还有七寇。我也去!先格毙此贼!
刘平忽然喝道:刘宜孙!拖延战机者!斩!
这声长喝声震全场,刘宜孙脸sè一下涨得血红,拔刀朝崔茂奔去。张亢暗骂一声,狠狠抹了把脸,紧跟着都头冲上战场。
刘平对卢政道:你回后军。小心敌寇截断我军退路。
卢政盯了崔茂一眼,带着亲兵驰回后军。
随着铁甲营投入战场,王信的第三军已经全数出动,以六倍的兵力围攻星月湖第四营。四营伤亡快速增加,但倒在他们阵旁的宋军伤亡更多。几乎每有一名星月湖军士受伤,就有两名宋军战死。可出乎意料刘平等人的意料,第三军装备最jīng,战斗力最强的铁甲营始终没有接近星月湖的阵列。他们的阵型不断被那个披着披风的身影冲开,崔茂的混元锤带着风声呼啸而过,像死亡一样无法阻挡。
难怪崔中校一直不出手,原来是养足jīng力对付铁甲军。
程宗扬看了看闹钟,已经半个时辰了,侯中校怎么还不发信号?四营的兄弟顶得住吗?
敖润道:不如我先冲一把!替兄弟们解解围!
程宗扬道:老杜!你看呢?
杜元胜道:四营的兄弟在拖延时间。宋军刚才趟过水,支持不了多久,打掉他们这股锐气便疲了。
月霜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这让程宗扬有点欣wei,这倔丫头还不是一味的蛮横,知道轻重。毕竟宋军还有两个整军没有投入战斗,卢政的第七军在后面hu视眈眈,郭遵的第六军更令人担心。那是一支全骑兵,一旦及时赶回,局面立刻就会逆转。
战斗从卯时一直持续到辰时,三川口是一片数里宽的平原,双方却在溪水间的狭小地域展开血战。程宗扬越看越是放心,一般人很难支撑长时间的高强度运动--即使优秀运动员,也不可能一口气冲刺一千米。像这种连续作战,受过训练的jīng锐士兵也支撑不了太久。宋军依靠数量优势,持续不断地发起进攻,而星月湖军士则利用熟练的阵型,不急不燥地与宋军对攻,再急迫的局面,也始终有人保持休息状态,虽然强敌环伺,却守得固若金汤。
从中军冲出的宋军将领已经伤在崔茂锤下,幸好铁甲营的士卒拚死相救,万俟政才捡了条xg命。崔茂的披风浸透鲜血,内里的血sè愈发红得刺目。宋军铁甲营不惧刀矢,但他的混元锤无锋无刃,无论刀枪剑戟,还是jīng铁打制的瘊子甲,面对那只铁西瓜都是白饶。
崔茂像一个高明的指挥家,指挥着战场的节奏,他每次冲击之后,都仗着快马远远驰开,铁甲营披着瘊子甲的重装步卒速度本来就慢,根本无法追击。最后刘平派出一队亲兵追杀,反而被崔茂引得大兜圈子,接着趁铁甲营立足未稳,突然从他们阵型最薄弱处杀入,再扬长而去。
铁甲营所在的中军距离星月湖军士只有二百步,正常速度五分钟就可赶到,但这五分钟的路程却被崔茂单人匹马拖了半个时辰。宋军中军紧邻第二道溪水,前军放在距第一道溪水四十步的位置,原意是想趁敌军进攻时,半渡而击。结果星月湖军士以偃月阵渡过溪水,随即背水列阵,迫使宋军主动攻击,原来的计划顿时成了j肋。
宋军前军出击,准备的偃月阵完全没用上,反而与中军拉开距离,于是中军的铁甲营出动之后,就给崔茂留下了冲杀的空间。可以看出,从头至尾,宋军的反应都在对手的算计之中。
一名年轻的宋军迎着崔茂驰来的战马横起长刀,一边喝道:拒马!
十余名枪手挺起长枪,紧张地盯着对手,最前面一排持盾的刀手半跪下来,用肩膀扛住盾牌,其余的军士纷纷举起弓弩,瞄准那个煞星的坐骑。
只剩下十余步时,刘宜孙大喝道:放!
数十支弩箭同时飞出,却见那名敌将左手抓起披风一挥,将箭矢尽数卷走,露出肩章上两颗银星。
十余步的距离转瞬即逝,已经没有机会再放第二箭,刘宜孙横刀大声喝道:杀!
说着当先冲上前去,一刀砍向崔茂的肩膀。
崔茂清雅的面孔不动声sè,他左手抡起混元锤,磕开刘宜孙的长刀,忽然眼前乌光一闪,一枚jīng巧的弩箭朝他面门疾s过来。张亢这一弩放得刁钻之极,待崔茂发现,已经避无可避。
崔茂头一仰,仿佛被弩矢s中,接着从马背上挺起身,口里已经多了一枚弩矢。他呸的一口,吐出弩矢,然后举锤朝张亢砸去。
张亢奋力一挡,顿时佩刀弯折,口喷鲜血,整个人旋转着仆倒在雪地上,接着被马蹄践过。
刘宜孙目眦yu裂,眼看着那名敌寇踏过张亢的尸首,冲向拒马阵,嘶声道:刺!
杀!
枪手挺起长枪,齐声高呼,朝敌寇的xiōng口、大腿、马腹刺去。
谁知崔茂一勒战马,硬生生停在枪锋前半尺的位置,那些军士刺了个空,连忙收枪,重新结阵。
众人都有些不懂,他为什么会停在枪阵之外,混元锤再凶猛,也只有三尺多长,勒马对战,长枪自然占足了便宜,不等他锤到,十几支长枪就能在他身上、马上戳几个窟窿。
崔茂举起混元锤。青铜的锤瓜上沾满血迹,锤上蚀刻的小桥流水淌着鲜血,宛如地狱的修罗血池。出乎那些军士的意料,敌寇手臂一抬,那只青铜锤瓜以雷霆万钧之势直轰过来,越过丈许的距离,将数名军士砸得筋断骨折。
崔茂回臂一收,锤柄飞出的铁链一匝匝绕在臂上,血淋淋的锤瓜宛如血河。
他冷笑一声,纵马闯入敌阵,将那队宋军杀得四散奔逃,这才拨转马头。
一个都上百名的宋军,这会儿只剩下那个年轻人孤零零立在战场上,双手握住一支捡来的长枪,对着自己。
崔茂拍了拍战马的脖颈,小步朝那名宋军奔去,目光却落在他背后的铁甲营上。这个都头级别的小人物,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杀!
刘宜孙大喝着,长枪如蛟龙出水,刺向崔茂的xiōng膛。
崔茂生出一丝讶异,这年轻人颇有几分锐气,如果不是遇到自己,很可能会前程似锦。崔茂瞟了他一眼,举起混元锤。就在战马驰过的刹那,地上一具尸首忽然翻身,一刀刺进马腹。
崔茂踢开马镫,飞身跃起,一截刀锋从鞍侧伸出,带出一篷滚热的马血。
崔茂珵亮的马靴踏在雪地上,黑sè的披风不住滴下血迹。他冷冷盯着张亢,很好。难得宋军有你这样的人才。
青骓崔茂,天下英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亢握着雁翎刀,毫无惧sè地说道:不知崔中校是不是有伤在身,一直未见将军用右手?
崔茂伸出右手,手上一道伤疤一直延伸到袖中,伤痕从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笔直穿过,似乎整个右手都被劈开。
崔茂道:能接我一招,便饶你不死。
张亢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提刀道:来吧!
崔茂旋风般掠过雪地,张亢弯下腰,似乎要迎上去,忽然侧身一滚,挥肘砸开冰层,游鱼般消失在冰下。
溪水并不深,但要砸开冰层找到张亢,也没那么容易。何况崔茂已经失了战马,随时可能被敌军缠住,只好放过这个不知名的宋军小卒。
这家伙够狡猾的。
程宗扬道:杜元胜!
那个曾经的鱼贩双脚一并,到!
你带……
程宗扬刚说了两个字,宋军中军忽然响起一阵锣声,厮杀的宋军cháo水般退去,留下满地鲜血。
程宗扬讶道:打了一个多时辰,一千多人连两百人都没吃掉就退了?他们不会是认输了吧?
杜元胜道:恐怕是出现冻伤了。刘平为人豪勇,免不了有些气傲,这口气必定咽不下去。此战宋军处处失算,撤军重整阵脚,不失为良策。
老杜,你对宋军挺熟悉啊?
杜元胜微微一笑,我们最熟悉的就是宋军了。
程宗扬拍了拍脑袋,忘了你们当年也算宋军。嘿嘿,估计你们岳帅没少欺负过人家禁军吧?
赵誉在旁边满不在乎地说道:算不得欺负。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
捧日军内部正爆发一场激烈的冲突,黄德和拿着帛图大声道:刘将军!我军阵图jīng于天下!为何弃而不用!
种世衡道:偃月阵乃古之名阵,刘将军临溪结阵,并无不妥。
黄德和立即顶了回来,我朝有常阵、平戎万全阵、方圆牝牡八阵!哪里来的偃月之阵!以古为上,这是抱残守缺,泥古不化!
和世衡耐着xg子道:八阵之雁行阵,就是偃月阵变化而来。
既有变化,为何不变?以数千jīng卒对数百寇贼,损兵折将,不正是偃月阵的过失吗!
刘平止住种世衡,都监大人意思如何?
山中仓促而战,便以常阵对之!
种世衡忍不住道:常阵要九阵并用,都监大人如何分派兵力?
黄德和指着阵图道:其一先锋之阵御奔冲,陷坚阵,击锐师,便以铁甲营为之;其二策先锋阵置于先锋阵后,以骑将一员统之,制敌奔突,便以王将军为首,领二都策应先锋;其三中军大阵,以第三军十个都,第七军十个都为之;其四前阵乃奇兵,出中军大阵之前,选一营为之。
种世衡道:四阵已经用掉六营人马,还余五军,如何为之?
黄德和厉声道:若第六军在此,何需捉襟见肘!东西拐子马阵、无分地马三阵需用骑兵。既然无骑可用,只能弃之。殿后、策殿后阵,各用一营,有此六阵,尚堪一战!
刘平看着黄德和,良久道:就依都监大人所言。鸣金!
种世衡急道:将军!切切不可!敌寡我众,正需一鼓作气!一旦鸣金,我军锐气必折。
刘平冷哼一声,哪里还有锐气!传令!tiáo卢政神s营为中军!
宋军重新结阵,以铁甲营在前,王信带领两个都在旁策应,第三军剩余的十个都以及卢政的两个营结成中军大阵,第七军余下三个营分别为前阵、殿后阵和策殿后阵。
三川口有三道溪水,星月湖军士据守第一道溪水,宋军中军大阵有四个营的兵力,无法全部放在第一道、第二道溪水之间,只能退过第二道溪水,在第二道和第三道溪水之间结阵。最后面的殿后阵,更是放在第三道溪水之后。
刘宜孙匆忙收拢自己的队伍,一边寻找张亢,但天寒地冻,根本无法往溪中打捞,看到营旗招展,招集散an的队伍,刘宜孙只好放弃,带兵回撤。
双方都获得了一丝难得的喘息机会,抓紧时间休整部署。程宗扬看看这边的徐永和赵誉,又看看另一边的杜元胜和臧修,你们以前打仗也是这样打的?
一个不满员的步兵营,与宋军捧日军几千jīng锐打得不分胜负,程宗扬都不明白这一仗是怎么打的。
徐永道:刘平是地方将领tiáo到禁军的。对我们不熟,对捧日军也不熟,才一错再错。如果只用铁甲和神s二营,四营的兄弟就麻烦了。
敖润道:宋军也是,怎么不一家伙全压上来?
他们不敢。
赵誉道:宋军的骑兵被引走,又少了八个都。只剩下第三军三个半营,第七军五个营。大概是三千五百人上下。宋军不惯雪战,战斗力要打个八折,想吃掉四营的兄弟,至少要投入四个营,但四营兄弟背后有冰溪,宋军没办法展开阵型。如果后军也压上来,再来一队人马,就把他们冲散了。刘平这样做,是在防着我们伏兵。
杜元胜道:大雪是天时,冰溪是地利。我军背溪作战,后顾无忧,再加宋军不敢投入全力,崔中校的混元锤又正克宋军的铁甲营--便是这样了。
程宗扬默算了一下,宋军四个营名义上是两千人,实际大概有一千八百人,战斗力打过折,算一千四百。星月湖军士不足三百人,与宋军的比例是一比五。
再加上溪水,承受的压力在一比三左右,看来这个比例并没有数字上那么悬殊。
尤其宋军的铁甲营并没有实际投入战斗。这样算下来,星月湖一个营独斗捧日军两个半营还游刃有余,也不奇怪了。
星月湖军士损伤达四成,数量虽然不小,但情况明显比宋军好得多。宋军一退却,他们并没有趁an追击,一半人坐下来,打坐tiáo息,恢复体力,另外一半在前列阵戒备。伤者在队列中就地救治,没有一个撤到溪水之后。
生死关头,双方军士的素质便显露出来,星月湖许多伤者都是在要紧关头避开要害,战殁者并不多。相比之下,宋军的伤亡数字就足够刘平皱眉了。王信第三军的三个营加两个都全部投入战斗,包括铁甲营在内,伤亡达三成,比例看似比星月湖低,但战死不下三百人,尤其是最先投入的一个营被彻底打残,只能把散兵编入中军大阵。
星月湖军士抓紧时间休息,却不愿让对手也能休息。崔茂提着铜锤踏雪走向宋军坚阵,朝大纛下的宋军将领扬声道:刘平,敢与我一战么!
刘平冷冷道:s!
宋军张开弓弩,箭矢雨点般飞向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崔茂大笑道:刘平小儿!无能鼠辈!
说着又闯上前去,接连击杀数名宋军,在先锋阵合围之前,逸出重围。宋军虽然吃了些亏,但他们紧守阵脚,星月湖如果强攻,势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战局一时陷入僵持。
第七章
程宗扬看了看时间,时针接近十点,大雪已经埋到小腿的一半,还没有停歇的迹象。这样的天气里,宋军严阵以待,只会让体力白白流失。
王信驰回中军,将军,不能再拖下去了!兄弟们不耐风雪,这会儿衣甲都湿透了,再待下去,只怕铁甲营的甲片会冻在一起。
刚才刘平接纳了自己结阵的主意,让黄德和很是松了口气。捧日军不依阵图而战,即使打胜自己也不能免责,一旦打败,斩首的可能都有。他说道:既然战不得也守不得,不如缓缓退却。
种世衡嘴张到一半,又闭上了。
刘平道:说吧。
种世衡简单说道:郭指挥使。
没错!
王信一拍大腿,老郭去了两个时辰,也该回来了!
黄德和道:如果敌寇是以主力攻击郭指挥使的第六军呢?
种世衡道:不可能。敌寇jīng心挑选三川口,就为了在此与我军一决胜负。他们以数百兵背水列阵,有恃无恐。末将认为,这周围至少还有三个营的敌军潜伏。
黄德和不咸不淡地说道:但愿都虞侯能看准吧。
远处刘宜孙忽然站起来,招手道:张大哥!
张亢已经脱了湿衣,不知从哪儿剥了身带血的衣甲,从山林中钻出来。
张兄去哪儿了?
张亢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低声道:给兄弟们找条逃生的出路。
刘宜孙愕然看着他,半晌才道:我军虽然初战不利,哪里就输了呢?
你还看不出吗?
张亢道:敌寇步步设计,先是小股袭扰,令我军心浮气燥。我军本来三个军,六千余人,结果郭遵的骑军轻易出动,王信军被引起八个都。这便少了一半的人马。这伙敌寇你也见了,寻常敌寇被十倍军力包围,早逃之夭夭,他们却敢背水而战。嘿嘿,如果我没猜错,这三川口,便是我们捧日军第三军、第七军的葬身之地!
刘宜孙打了个寒噤,一时说不出话来。
敌寇处心积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始来一战。既然如此谨慎,此时出阵定是有了必胜的把握。
张亢道:好在敌寇人手不足,未必能把我们全留在这里,想要逃生,还有机会。如果伏兵出现,我们先往北逃往山上,再往东绕个圈子……
不要说了。
刘宜孙打断他,我刘宜孙绝不会当逃兵!
……
十点二十分,程宗扬几乎怀疑双方会不会就此罢兵的时候,崔茂军忽然全军起立,除了受伤无法行动的数十人以外,其余军士列成锥阵,沉默无声地朝宋军来。
刘平立刻道:策先锋阵、前阵、策殿后阵戒备!
黄德和道:敌寇在前,为何动用侧翼?
种世衡冷冷道:敌寇弃水来攻,不理后路,必然侧翼有援军出现。
他转过身,抱拳道:将军!都虞侯种世衡请战!
兵出何处?
北山!北风正急,敌寇不来便罢,若来,定会顺风而袭。
刘平点了点头,前阵jiao给你了。
种世衡径直出了中军,率领前阵的一个步兵营在北面列阵,人人刀出鞘、弓上弦。前面先锋阵的铁甲营厮杀声不断传来,种世衡却看也不看一眼。那伙敌寇虽然勇悍绝n,但以不足半数的兵力,想撕开铁甲营的防守绝非易事。要紧的是侧翼随时会出现的敌寇生力军。
程宗扬放下望远镜,宋军学聪明了,竟然没有上当。
杜元胜道:这几员将领还不差,指挥都有章法,就是运气差了些,遇到了侯中校。
大雪变成鹅毛状的雪花,大片大片飘落,前阵的宋军迎风而立,寒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宋军不耐苦寒,不少人被冻得脸sè发青,种世衡有些怀疑,如果敌寇不出现,自己的军队还能在这样的天气里支撑多久。
忽然一面战旗出现在山林中,火红的旗面在风中猎猎飞舞。那面旗帜不知上过多少次战场,边缘已经破损,但上面一个绣金的岳字依然sè泽鲜明,仿佛随时都能从旗上跃出。
种世衡微微眯起眼睛。武穆王,岳鹏举。时隔十余年,又见到星月湖大营的战旗,他不禁手心出汗,这一仗究竟是生是死,种世衡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毫无把握。
从林中出来的只有一匹枣红sè的战马,马上的骑手穿着与崔茂同样的军服,单手持着旗杆,从容踏雪而来,如果不是他手中的大旗,简直就像踏雪寻梅的文人雅士。
骑手简短说道:八骏第七,朱骅王韬。
种世衡在阵后看着他,一边道:放箭!
就在弓弩手放箭的同时,王韬右手举起大旗,用力向前一掷,旗杆标枪般直s而来,掠入宋军阵中,从一名枪手颈中刺入,带着血雨牢牢刺进泥土数尺。接着王韬纵马向前,一边从鞍侧取下一柄大斧,双臂一挥,巨大的斧lún带着火光轰然而出,扫过丈许的距离。激s的箭矢被烈焰卷住,顿时化为灰烬。
崔茂在幽长老jiao手时右手受伤,无法使出全力,此时王韬的出手,才让种世衡真正见识了星月湖八骏的实力。
前排十余名刀手同时举盾,合力挡住王韬的焚天斧,两名刀手被斧lún劈中,包铁的木盾顿时碎裂,溅出无数火星。宋军严密的阵型被他这一斧撼动,露出一个缺口。后面的枪手匆忙举起长枪,刺向王韬。后面阵内的军士则试图夺下那面军旗,但旗杆入地数尺,几名军士联手,都未能拔出,反而使阵型更加散an。有军士挥刀试图砍断军旗,但拼尽全力也没能砍动旗杆。
种世衡厉声道:不必理会!全军听令!杀!
趁着军旗引起的混an,王韬的战马像楔子一样攻入前阵,巨斧烈焰狂舞,以一人之力,撞开宋军的阵型。
程宗扬这才知道为什么早在夜影关时,臧修说起几位校官,对烈山这一战信心十足。星月湖八骏,真的是够猛。不过王韬这种打法极耗真元,能支持一刻钟已经很了不起。宋军再怎么说也有几千人,等他气势一弱,踩也踩死他。已经等了快一上午,约定的信号始终没有出现,难道孟非卿和侯玄商量好了,让自己来观战的?
转眼间,王韬已经攻进宋军阵中,那面军旗仍牢牢钉在雪地上,反而是宋军两面都旗被他的焚天斧斩断,连旗子都烧了个gan净。
种世衡没想到敌寇只出来一骑,就让己军士气大挫,再让他横行下去,整个前阵就彻底an套了。种世衡擎出眉尖刀,催马上前,双手一送,刀尖卷起风雪,挑向王韬的咽喉。
就在这时,种世衡眼角的余光看到一队军士悄无声息地掠上战场。
王韬的第五营采取了与崔茂军完全相反的战术,崔茂的四营是列成战阵,以集团方式作战,而五营则以以班为单位,彻底打散,十人一组,趁营长吸引了宋军全部注意力的机会,以隐蔽的方式接近,然后突然出手。等种世衡觉察出他们的战术,二十个班就像快刀切牛油般,将整个前阵切开。
五分钟。仅仅五分钟,严阵以待的宋军前阵就彻底崩溃。程宗扬与敖润互视一眼,后者也一脸愕然。程宗扬耸了耸肩,风向实在太好,雪这么大,宋军连眼都难睁开。老杜,你说是不是?
杜元胜道:就是让宋军自己跟自己打,站在上风的一队也能轻松取胜。
种世衡的眉尖刀以快见长,此时前阵已an,他索xg放手一搏,一时间刀光霍霍,连王韬的焚天斧也难以斩开他的刀网。
前阵的突然崩溃,令宋军大为震动,位于最后方的殿后阵试图回援,但有溪水相隔,只好停下,隔溪等待。幸好卢政亲率策殿后阵的一个营,加上中军大阵派的两个都,重新稳住阵脚。
就在这时,远处号角声响起,程宗扬jīng神一振,gan!终于想起我们了!兄弟们!该出手了!
程头儿!
敖润叫道:宋军在这边!
是郭遵的骑兵!你以为咱们备马是gan什么用的?
江州坐骑都是从外地贩来,萧遥逸多方搜罗,把自己si养的马匹都凑上,数量也不足五百匹。这次却jiao给程宗扬三分之一,除了自己带的星月湖五个班,两队雇佣军也有半数乘马。
程宗扬跃上马背,一连串道:徐永!你带队去协助四营的兄弟!赵誉!你在后协助,无论如何把他们赶过第二道溪水!杜元胜!你带雪隼的兄弟们过溪,在四营后面列阵!郭遵的骑兵肯定要回归本阵,能不能挡住他们第一波攻击,就看你们的了!
山丘上人声鼎沸,战马嘶鸣,那些雇佣兵已经等了一上午,又见宋国禁军没有想像中那么强,都有心杀过去大捞一把,军令一下,立刻欢呼起来。三人带着人马分头行动,战马的铁蹄在雪地中划出几道相背的弧线。敖润也跟着杜元胜去溪水列阵,冯源却留下来,待在程宗扬身边。
月霜踢了臧修一脚,臧修连忙道:报告程少校!我们呢?
程宗扬抬手指道:看到那座山丘了?苏骁带的一队雇佣兵就在后面,我们去另一侧。等郭遵军的前锋一来,就从两边冲出,把他们截断。
是!
臧修的声音分外宏亮,然后转身向月霜敬了个礼,报告班长,我们的任务很重啊!
月霜皱了皱眉,程宗扬把人都tiáo走了,身边只剩下自己这一个班,用这点人去拦截禁军的铁骑,简直是笑话。可自己前面说得太满,这会儿提出质疑,未免显得比这个胆小的混蛋还胆小。
月霜一磕马刺,坐骑蓦然加速。臧修提醒道:班长!地上有雪,万一有凹坑,马蹄就废了。
月霜没好气地说道:我在北疆,一年八个月都是大雪。
属下明白了,
臧修用崇拜地口气道:班长很厉害啊。
程宗扬压低声音道:臧和尚。
请程少校指示!
我有点明白你从哪儿骗来的一妻一妾了。
臧修悄声道:哄女孩嘛。岳帅也夸过我,说老臧这不叫本事,叫本能--喂,程头儿,本能是啥?
闭嘴吧,你个花和尚。十方丛林瞎了眼把你捡到庙里。
……
白皑皑的雪原上伸出一面军旗,厚厚的积雪掩盖了蹄声,只能看到战马的铁蹄不断践开雪花。
担任前锋的是第六军轻骑,为了尽可能减轻负重,他们只在肩头和xiōng前的要害披着轻甲,每人备着一张角弓,一柄马刀和一杆短枪。
前面是一条百余步长的坡道,越过这处隘口,就是三川口了。郭遵天不亮就全军出动,途中遇到一伙敌寇,追逐多时却被引到一处山谷。他派出的探马始终没有回音,眼看大雪封山,迷失路径,又与中军音讯断绝,郭遵心生疑惑,立即率军撤返。结果归师途中连续遇到小股敌寇的狙击,等赶回三川口,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好在禁军战马都是一等一的良马,冒雪奔驰百里,劣马已经力竭,这些战马却正跑到劲头上。
最前面一个都的轻骑已经驰上山丘,骑手往三川口方向望去,不禁露出惊愕的表情。领队的军使看清战况,立即回马奔来,高声道:郭指挥!敌寇……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破空飞来,将他脖颈s了个对穿,那名军使重重跌下马来。
一名骑手从半丘处驰出,白sè的氅衣仿佛与雪原融为一体,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如飞而至。他举起雕弓,快捷无n地弯弓搭箭,战马冲出七步,便放了四箭。宋军来不及反应,便有一名军使,三名旗头被s落马下。最远的一名旗头还在一百六七十步外,骑手s出的箭矢却如灵蛇,准确地s中那人咽喉。
三面都旗跌落雪地,宋军的前锋顿时大an。此时最前面一个都的骑兵已经驰上山丘,坡道上聚集着两个都。失去旗号指引,军使只能大声喝令,整顿队伍。
接着山丘上传来一阵吼叫,来自雪隼佣兵团的雇佣兵一拥而出,跟着那名骑手杀出来,与宋军绞杀成一团。
郭遵在后面看得清楚,那群贼寇毫无阵列,根本就是乌合之众,但他们从半丘处攻击,倚仗地势和勇悍的身手,竟然一下把自己的骑兵冲开。两个都的骑兵被拦截在山丘上,战死的马匹和军士不断从山坡上滚落,堆积在一起,阻碍了后军的冲锋。
那个白氅的骑手在雪地上奔驰如飞,s空箭囊之后,他将箭囊连同雕弓一并扔开,从鞍侧摘下一支长戈,一刺一挑,将两名宋军刺下马背。
忽然有人认出那个身影,苏骁!
他不是在秦军吗!
他是岳贼的余党!
不对!这些贼寇不是他手下那些!
一直没有作声的郭遵喝道:挥旗!
说着他挽起铁鞭,亲自催马出战。
第六军被堵在山丘上的两个都全是轻骑,此时军使和旗头先后被杀,都中的副军马使接管了指挥权。看到郭指挥使的旗号,两个都的骑兵立刻tiáo转马头,一个都守在山丘上,另一个都向下冲锋,前后合击那伙大胆的贼寇。
那伙敌寇数量并不多,又胆大妄为,竟然敢楔入大军中间。宋军前后合击,要不了一刻钟就能全歼这些贼寇。
就在这时,守在丘上的捧日军骑兵发生混an,一小股骑兵突然从侧面出现,最前面一名骑手虽然穿着皮甲,但美目丹chun,肤sè白净,竟是个女子。
月霜骑术娴熟之极,她越过一堆被大雪覆盖的an石,直接闯入那个骑兵都的中间,双手握住矛杆,右手手背挺直,长矛笔直刺出,将一名宋军刺倒。
她看着崔茂和王韬两人纵横披靡,觉得宋国禁军也不过如此,只用了五分力气,长矛刺出,才发现那名骑兵身手矫健,被她刺中不仅没有一命呜呼,反而一把握住矛杆。月霜索xg丢开长矛,从腰侧拔出真武剑,盘马侧身,挡住旁边一名骑兵的马刀。接着双腿一夹,坐骑向前纵出半步,凭借马势,将那名骑兵斩落马下。
宋军骑兵并没有一窝蜂地冲下去救援,留在山丘上这一个都有八十骑,而月霜身边只有一个班的兵力,就算能以一当十,也是一场恶战。
很快宋军的数量优势就体现出来,山丘上的两个都先后稳住阵脚,无论是月霜还是半山丘处的苏骁都陷入苦战。
臧修紧跟着月霜,替她挡住侧方的攻势,一面tiáo动手下。这十骑就像一个整体,月霜冲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一时间把宋军撞得人仰马翻。
可月霜毫不领情,气恼地说道:你们总跟着我gan嘛?
臧修一点都不含糊,报告班长!班长去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
我只说两个字。
月霜道:滚开!
说着月霜一勒马匹,从臧修等人的空隙间冲出。负责指挥的副军马使看出她才是为首的贼寇,立即tiáo动手下挡住臧修等人,自己提枪杀来。
月霜孤身陷入重围,手中只有一柄真武剑,勉强可以防身,想破敌就没那么容易了,一个不小心,被宋军an刀分尸也不是不可能。她凭藉娴熟的马术,接连闪过两股宋军。
那名副军马使紧追着月霜,一面摘下角弓,把箭支扣在弦上。月霜似乎也感受到背后的威胁,一拉缰绳,坐骑侧身跃上积雪山坡。
副军马使紧追不舍,他在疾驰的坐骑上拉开角弓,瞄向月霜的背影。忽然马匹猛地向前一栽,却是踏到积雪下一块an石,顿时马失前蹄,撞向地面。副军马使极力甩脱马镫,忽然面前一个影子疾掠而过,月霜从马背上斜过身,真武剑轻轻一划,斩断了他的脖颈。
山丘下,郭遵与苏骁jiao手的想法并没有实现,那个悍匪向下冲杀十几步,将宋军前后彻底斩断,便拨转马头,逆着山势迎向刚冲下来的宋军骑兵。郭遵已经看出他们打的主意是山丘上的两个都。但敌寇数量不过百余人,吃掉两倍的宋军jīng骑岂是容易。何况他们还有一半的人没有马匹,即使两个都全部被他们吃掉,也逃不出十倍兵力的追击。
月霜巧妙地利用地势,斩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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