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失落的,为此准备了那么久,从身体到心理都受了那么多苦,最后却是白忙一场,但我不仅没失落,反而很轻松,这是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达成的目标,希望消失了,反而更舒坦了。
但这其中还有些模糊的东西,我也没掩饰,直接开口道:“十九说你是在遇到他之前和它们达成的交易,那时候你还没看到玉,怎么就知道它已经没用了?”
“是它们告诉我的,这场交易本身就是不确定的,我必须亲眼看到玉变了才会交给它们,它们也同意了,而且……”神哥说着,却停了。
“而且什么?”我赶忙追问。
“它们不会说谎。”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难以理解。
“没必要。”
我沉默了,他说得对,没必要,那里本就是鲛人的主场,它们没必要骗我们,它们若想杀掉我们轻而易举,没必要对弱势的一方说谎,事实上,它们也的确没骗我们,相反还很有义气,最后关头帮了我们。
我心底里怪怪的,思绪早已脱离玉本身了,我知道玉上雕刻的是古老的咒文,如果咒文消失了,它自然会失去效果,不过这些都是不确切的,我不知道血咒和玉的联系究竟在哪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表面的花纹变了,肯定不能再作为钥匙,就拿普通的钥匙来说,上面的某个齿掉了,自然打不开锁。
这个道理很简单,既然神哥都确认了,我也没有不信的理由,我看着他,又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不是我问他的,是他主动和我说的。
他身上的人情味越来越浓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但至少他不会再一个人憋在心里了,此刻我又忍不住想起十九来,脱口就想问他为什么没告诉十九,又赶紧憋了回去,他当初连察觉不到玉的存在都没告诉墨家,这一次更不可能透露,他还是不相信墨家。
我很想告诉他十九对他有多么信任,但又抑制住了,他又不是小孩子,看人有自己的眼光,他不相信肯定是有理由的,但我对他的了解太少了,我的心理不能代表他,若是说出来倒像是强迫一般。
还好止住了,我暗暗松了口气,至于鲛人为什么需要那块玉就不是我该问的事情了,他或许会知道,但我已经不好奇了。
“它们要玉是为了自救。”我没问,他竟自己说了。
喂,你今天的不打自招会不会太多了点?我腹诽着,我可不敢把这种话说出来,但他真的很反常,平日里惜字如金,今天却是句句爆猛料。
他既然说了,我总不能无视,便接了一句:“自救是什么意思?”
“就是自救,玉表面的咒文变了,是浮岛的主人为了控制它们而改变的,是一种古老的禁制,那个人希望把这些鲛人永远地留在岛里,拿到了玉,它们就能够离开了。”
又是古老的禁制,我突然不是滋味起来,我总感觉神哥知道些别的,像早就去过那里一样,但从他一路的表现看,他似乎又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完全没有事实依据的猜想连存在都不该有,我迅速打消了疑虑,我该相信他的。
“这是它们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真假。”他又添了一句。
我有点吃惊,神哥从来不会说模棱两可的话,这一次竟把不确切的东西告诉了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个,我本来也不想问的。
我的表情肯定很僵,神哥看着我露出了几分不自然,他移开了目光,转头去开门,他是觉得这里的气氛不好,想要离开吗?
我没有阻拦,任由他离开了,我总感觉他有哪里变了,却又说不出来。
突然知道了这么多我反而无所适从,浮岛终究是过去了,其实我现在应该是轻松的,最起码没有压抑到难以喘息,至于这些“死人”的秘密,或许真的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又或许会在未来有所转机,毕竟那个人还没被抓住,只要他没拿到玉,肯定会有所行动,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
伤口又开始疼了,一想起我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我哪里会想到身体才是限制我探寻秘密的障碍,早知如此,我何苦要这样折腾它。
指间还残留着冰凉的水渍,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顿时生出几分厌恶感,没想到我还有徒手翻尸体的一天,当时不觉得难受,现在那股反胃的感觉全都来了。
我赶紧去了洗手间,把肥皂打了一遍又一遍,洗完又凑到鼻下闻了闻,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味道,但我就是觉得难受。
我慢慢撑着身体躺回到床上,又是累出一身汗,我的思绪全在那一具具冰尸上,既然他们才是正常的人,那他们肯定像阿川一样原本是墨家人,只是被自己的替身杀死了,如果是墨家人,那就能解释甲的存在了,他们属于这些死掉的人,或许是为了掩藏他们的死讯,这些替身才没有把它们放掉吧。
还是有点牵强,数量不对等倒说明不了什么,墨家人也不全都是有甲的,事实上有甲的人也不多,最起码这个分部里就有一多半没有。
我对这个家族的了解太少了,相处了那么久,也还像白纸一般,连他们总部在哪里,有多少分部都不知道。
二十三具尸体,十九只甲……我直直地看着天花板,默默想着,此刻却突然打了个激灵,不对劲,我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那个厚重的金属桶明明是焊死的,神哥怎么会知道里面是液氮和甲,数量还那么准确?
不仅他知道,墨家也知道,但我的确没看到它有开口,它也足够厚,他们总不可能有透视眼,难道是在我没注意到的另一面能看到?
如果能再看一眼就好了,但我知道没机会了,我竟然没想到这处怪异,现在神哥也走了,我想找他也难,总不能一个个房间去敲门。
算了,他们肯定有他们的办法,这也不重要,倒是敲门让我想起件大事,老黄还在等着我,我却把他忘了。
床还没躺热乎呢,又得再爬起来,可惜鞋子已经甩脱了,再塞进去很不容易,我磨蹭了好一会儿,总算把脚后跟塞了进去,出门就向老黄的房间走去。
我刚敲了一下,他就打开门把我拉进去了,看样子倒像是一直守在门边,声音却阴阳怪气的:“你俩聊的够久的啊。”
“怎么,你还羡慕嫉妒恨啊?”对着老黄我一点也没客气。
“我呸。”
老黄撇了我一眼,搬了个凳子给我坐了,自己坐到另一边,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我说认真的,大泽,你发没发现,那些冰尸里有几个和下面的死人一模一样,妈/的刚看见的时候吓死老子了,其中有一个还是我打死的呢。”
我还以为他想说什么,搞的那么神秘,原来还是这个破事,不过转念一想,老黄从来不知道替身的存在,乍一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死人,没直接吓得叫出来已经不错了。
“是,我也看见了,我找神哥就是为了说这个,这些冰尸才是真正的墨家人,那些心脏在右边的不是,你还记得神哥说过的‘死人’吗?就是指的这些人。”
“卧槽,那这是怎么个事儿?”老黄一脸懵逼。
“不知道,连神哥都不知道他们出现的原因,总之他们也想要玉就是了,还有我们最想抓住的那个人,就是和阿川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是他们的头儿,他的心脏也在右边。”
“卧槽,卧槽,”老黄连叫两声,“原来他那个是真脸啊,我还以为是面具,就你以前跟我讲过的那个。”
“是真脸,都是真的,我也觉得怪,这个真的挺吓人的,我看他们也不想让我们知道,对了,逃走的三个人里面有一个是阿鸣,你应该没看到他。”我开口道。
老黄既然没在地下要塞里看见假阿川,肯定也没看见假阿鸣,他的尸体又不在那些人里,肯定是逃走了,所以我才要告诉他,毕竟这个小伙计是他熟悉的人。
老黄的表情立刻变了,震惊中夹杂着愤怒,他拧起眉头:“他跟了我好几年了,那时候都还没联系到你呢。”
“是,以前的是真阿鸣,逃走的是假的,只有他的脸上是面具,戴了太久摘不掉了。”我不知道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阿鸣的背叛让我难受,但我又不希望他被杀掉。
“所以真的呢?”老黄追问道。
“那个人说他拿了一笔钱去别的城市了,不过只是他自己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眼看着老黄的眼里涌起一团复杂的情绪,我又添了一句,“我觉得是假的可能性比较大。”
“行了,你就别给他开脱了,他是什么玩意儿我还能不知道?”老黄的话语里带着几分狠劲,“妈/的,小兔崽子,为了几个钱就把老子卖了,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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