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的庭院里,铺着青石板,一路铺到了那扇紧闭的雕花门扉前。
姬霎急欲上前,却被老仆阻止。
“你只能站在这里。”姬霎脸色一寒,正准备开口,前方的雕花门扉却被人打开了。
“你说,你有救我姐姐的药?”赵怀思轻声问道,连看也不看姬霎一眼。
“药呢?”
“在我身上。”
“拿来。”姬霎从怀里掏出药,举步就要上前。
赵怀思却在这个时候开口。“等等。”
此话一出,手握大刀的护卫,立刻持刀上前。
姬霎停下脚步,徐声道:“你不想救她了吗?”
闻言,赵怀思那张俊美的脸,露出冷冽的杀意,穿过院落,直逼姬霎而来。
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救?我当然想救,但是我也想知道你想跟我合作什么。”
赵怀思挑起俊目,冷冷的审视着他,然后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姬霎笑道:“侯爷这里自然有我想要的东西——我本在千叶做客,得知你姐姐在千叶行宫的遭遇,心里甚是不忍,但又不敢得罪那人,所以只能借着献药,来与侯爷商量一下蜀邑铁矿的开采权。”
一年后,蜀邑蜀邑地处南方边陲,夏季炎热,蜀邑最有权势的侯爷,轻装便行的离开了蜀邑都城。
赵怀思一身白色长衫,策着骏马,俊逸得有如神将,仅在四位铁骑保护下,翩然来到蜀邑东边的别院。
赵怀思的行踪,向来不对外透露,为的就是保护别院里的女人。
所以平时就连奴仆们,压根儿也没收到消息,更想不到侯爷竟会在今日到来,个个都战战兢兢,比平日更慎重万分。
赵怀思装束极简,这一路迅疾如风的奔驰,对他竟没有丝毫影响,俊脸上非但未见疲态,长衫未染尘埃,就连他的发丝,也是一丝未乱。
别院的总管,匆匆奔上前来,诚惶诚恐的请安。
“侯爷,您辛苦了。”
总管低着头,语调谨慎。
“茶已备好,请侯爷到厅里歇息。”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姐呢?”
“在后院亭中歇息。”
“用过午饭了吗?”
“用过了。”
“吃的些什么?”赵怀思问得钜细靡遗。
总管不敢怠慢,如实答道:“清蒸鲈鱼,一些虾饺,芙菠菜豆腐,还有人参鸡汤。”
“食欲如何?”“回侯爷的话,夫人最近几日胃口不错,菜肴有剩,但剩得比往常少很多,还喝完一碗鸡汤。”
赵怀思那张俊美的容颜上渐渐浮现出淡淡笑意。
“很好。”
赵怀思点头,脚步却未停,又问:“别院中还有燕窝吗?”
“还有两斤三两,够半月用度。”
“夏日天干气躁,从今日起,每个两天给她熬一次,别院不够了,就差人去都城拿。”
“是。”总管低着头,用心记着,连一个字都不敢忘。
交代妥当后,赵怀思白袖一挥,随身的护卫们以及总管,已纷纷停下脚步,行礼后离开。
花香浓浓的后院,只听得到树上鸟鸣都格外悦耳。
赵怀思独个儿沿着青石小径,走到花园深处,亭中寂静无声。
隔着细密的花林,隐约可见亭内坐着一个人。
她低着头,借着日光,正捻着绣针,在一块象牙白的布料上,专心绣着精巧的图样。
瞧她绣得用心,赵怀思也不开口,脚步更轻,旋身几步就已进了亭中。
余翘没有察觉亭中多了个人,仍低着头,认真的绣着。
赵怀思站在不远处,凝视着她。
她在绣一件男人的衣裳,赵怀思静静看着。
柔和的日光,将她的发丝、面容,镶了一圈淡淡的金边,抚着绣样,仔细检查着,没有半丝马虎。
她的脸上,还有着甜中带羞的浅笑。
蓦地,余翘察觉到角落的视线,匆匆抬起头来,赫然瞧见,赵怀思站在角落,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你来了!”余翘讶异极了,连忙收起衣衫。
“你怎么这个啥日子就来了?”赵怀思走上前来,微笑开口。
“怕下人伺候不好你,才得个空,来这儿突击检查,看你是否按照吩咐,好好休养,吃饭。”
赵怀思笑了笑。
“怀思——”
“嗯?”
“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没多久。”赵怀思神色未变。
“刚到而已。”
余翘松了一口气。
“怎么,在忙什么?”余翘又问。
“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无聊,在学做些东西……”
余翘的声音愈来愈小,双手在背后,把衣衫揉得更紧。
赵怀思顺着她的意,不刻意揭穿,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还换了个话题。
“我听管家说,你最近的胃口不错,看来高游送来的药挺有用的,在吃一段时间你身体里的毒就能完全清除了,身体也能彻底好了。”
赵怀思走到桌边,撩袍坐下。“是厨师的手艺好,味道更好,我才吃得比以前多。”
她看着赵怀思。
赵怀思从都蜀邑来,两年了,性格变得严谨,挑选奴仆也是无比严格,与她相关的事情,更是小心谨慎。
赵怀思端详着她,“你的气色好了很多。”
他伸出手,拇指擦过她的颊,“姐,多吃点,好好休养,别给我省钱。”
余翘浅浅一笑,“我知道。”“那就好。”
赵怀思点头起身。
“你继续忙吧,我就不扰你了。”
说完,他撩起长袍,迳自往外走去。
夜色笼罩着这座城。
虽说南北边境都处于战时,但蜀邑这个地方,仍嗅不出一丝烟硝味儿。
蜀邑偏安一隅,各行各业都繁荣鼎盛,南方的丝绸,茶叶,以及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都集聚在蜀邑。
这座城不论白昼或黑夜,都显得热闹非凡,处处人声鼎沸。
唯独东边的别院,白昼清幽,入夜后更显寂静,奴仆们不论行事或是言语,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因为蜀邑逍遥侯的姐姐,千叶曾经的皇后就住在这儿。
她正病着。听闻这位废后病弱,一年前来到蜀邑已奄奄一息,后来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神药,虽将她救了回来,她却从此缠绵病榻,别说是离开别院,离开蜀邑,她甚圣连家门都踏不出去。
入秋之后,余翘的身体有些反复。
奴仆们愁眉不展,个个都心里有数,却谁都没有说出口。
侯爷心急如焚,奴仆们也担忧不已,日夜小心伺候着。
这天夜里,丫鬟米翠穿过庭院,踏进宅邸深处,一座雅致的院落。
“夫人。”米翠轻唤着,定进屋里头,来到花厅。
屋里没点灯,只见偏厅的角落,有一张铺了绫罗软褥的湘妃榻。
湘妃榻上,是一身绢衣的余翘。
她苍白如纸,缠身的病,让她虚弱,却让她更美,如同凋落前的花,有种不属于尘世的美。
“夫人。”米翠又唤了一声。
“奴婢替您把灯火点上。”
“嗯。”米翠忙了一会儿,把院落里的灯火全部都点亮,她才瞧见桌上,一个时辰前摆放的粥都还搁在桌上,像是从未被动过似的。
“夫人,我再去给您添碗热粥。”
余翘摇头。
“我吃不下了。”米翠无可奈何,几度想劝,却又知道,劝也无用。
那些苦口的汤药,夫人从不反抗,不论有多苦、多难入口,她都会喝尽。
看着那孱弱的背影,米翠又叹了一口气。
“夫人,您要赏月可要再添件衣裳,这都过了中秋,夜里凉了。”
一边说着,米翠一边拿着银白色的狐裘,仔细的替余翘盖上。
“中秋了……”
余翘喃喃自语着。
“都过了好几日了。”米翠回答,细心将狐裘的细绳打了个结。
“中秋那晚侯爷来陪你赏月了,厨娘还做了桂花酒酿,夫人您还喝了整整一碗呢!”
“原来,那天是中秋。”余翘轻声说着,而后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月。
这阵子以来,她的身子愈来愈虚弱,怀思的担心,以及奴仆们的忧虑,她全看在眼里。
米翠收妥了未曾动过的晚膳,又伺候着她喝了夜里的汤药,才开口说道:“夫人,夜里已经有了寒意,您早点歇息,要是染了风寒,侯爷又得担心得吃不下饭了。”
“我知道了。”
余翘答道,听见丫鬟的脚步声,走进卧室。
瞬间,灯火灭了。
院落中的每一盏灯火,在同一时间熄灭,室内陷入黑暗,只剩月光依然。
余翘有些诧异,停下脚步,不再移动。
虽然有月光,但是她适应灯火的双眼,一时还看不清四周。
“米翠?”她唤着。
“米翠,你在哪里?”
寂静。
屋瑞安静无声,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米翠?”余翘又唤了一声,“米翠,你还在屋里吗?”
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米翠没有答话,屋里仍然是静悄悄的。
余翘借着月光,走进了卧房。柔和的月光,照拂着她所熟悉的桌椅、床榻,躺着昏迷不醒的米翠。
月光之下,沾泥的脚印,看来格外清晰。余翘惊疑不定,本能的抬起头,视线往上挪移。
那人全都隐蔽在黑暗中,唯一露出只有那双靴子。
男人动作利落,将她扛在肩头,转身就走。
月色下,沾泥的靴子,踏过庭院,一个巡视的护卫,提着灯笼迎面走来。
护卫才赫然惊觉,匆忙丢下灯笼,抽出配刀,“你是什么人!站住!”
男人继续往前走,引来了更多护卫。“站住!”
“擅闯侯府,可是死罪!”
“快放下夫人!”护卫高呼,脚步声杂沓,在最短的时间,别院内外数十名卫护,已经赶到了庭院,包围住他。
男人却停也不停,对那些喝问,完全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该死的!竟敢冒犯夫人!”
一名护卫厉声喊道,举起锋利的刀刃,一刀砍去。
黑衣人扛着她,只用一只手,一把刀,就从容解决了所有护卫,从容的走向别院的大门。
余翘因剧烈的震动而醒转过来,睁眼,勉强抬起头来,却看见眼前尽是炼狱一般的景况。
血。
到处都是血。
每一块砖都被鲜血抹红,火光在血泊中闪耀,照亮了血泊中的人们。
“站住!”这时,夜宿别院的赵怀思领着几十名侍卫将整个花园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他冷眸看着那个黑衣人,笑道:“本侯一年前将出蜀邑的栈道炸了,没想到他竟然花了一年时间,找到了入蜀邑的路,不过是不是时间用的有点长了——就你一个吗?”
黑衣人厉声喝道:“逍遥侯,你一年前私自带走皇后娘娘,皇上震怒,千叶大军迟早都会攻进蜀邑!将你拿回京城问罪。”
“去你大爷的!本侯会怕他?还是让他先花几十年凿穿一座山,修条路在来拿本侯问罪吧——不过几十年后的事情,就要看是我跟他谁命长了。”
“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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