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翘抽了一口冷气,身子僵硬,而韩良则继续说道:“我有自己的信念,有自己要效忠的国家,因为在千叶国,他是皇帝,所以我必须信他,服他,忠他,他为了他的治国之策愿不顾性命,我也可以为了自己信念跟他一样!”
余翘心里一沉,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在看见桌上那些药草,如果不在乎,为什么还要为慕容谨之制作解毒的药。
他的声音像是控诉,“娘娘,要不是你的出现,皇上也不会中毒的,那个下毒之人,很明显是冲着你去的,只可惜——良木有伤,也要倾倒!”
余翘眼中的泪,终于是夺眶而出。
“你是他的命,是他的一切,我无法杀你,只能认命了!”韩良一脸的茫然,声音也是极其的悲戚,“如果你要是有心的,就待在陛下身边,不要在离开他了——而他没有写完,也是不会停下来的,我也不回去劝,就算是劝了也没有什么用的。”
余翘突然发现,他一定是早就去劝过了,所以他才会知道就算是劝了也是没用的。
夏季,艳阳高照,暑气让人心生烦躁——
但是,近几日来,都城却发生异象,雪一阵阵的落下来,覆盖了都城镇周围百里,大雪封闭了整个千叶都城,让都城成为了一座孤岛,而城外悲伤的哭声,更是听得皇宫内外人心惶惶。
哭声齐聚在正阳门外,悲伤凄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打开正阳门,哭声更大,就连城楼上的积雪都被震得落下来。
而正阳门外面是一片无垠的雪地,放眼望去,空无一人。
守城将领带着部下策马出去查看,戎马半生的将军,征战沙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过,却还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
城外白雪纷飞,雪花状似鹅毛,哭声一会儿在这边山坡出现,一会儿再那边的城口出现,追逐过去,又逐渐的消失。
“将军,哭声到了东门外!”
那里的哭声更加悲伤,更加怨很,城内的每一扇窗户都在震荡着,守卫们严阵以待,同时打开了全城四门,哭声便立刻消失,只剩下银白色的天地,无声无息的吹过刺骨的寒风。
六月飞霜,鬼哭连连,都城内每个百姓都人心惶惶,人们议论纷纷,那些哭声都不约而同的哭喊着一个名字——千叶孝武帝!
那个杀人如麻的恶魔,有人议论是冤魂索命,从边城追来了千叶都城,人们觉得毛骨悚然,但是他们也更加恐惧那位孝武帝在听此异声后,竟能置之不理,果然是比恶鬼还要可怕的炼狱修罗。
这些日子以来,慕容谨之上朝的次数少了很多,他将朝政之事交给只有三岁的太子惊鸿处理,夏侯辅政,无论官阶高低,不论事情重要是否,他都不再插手。
他将所有的精力时间都花在撰写治国之策上,而余翘始终都陪伴在他身边。
余翘在他身边,为他磨墨,监督他吃饭睡觉,为他抚去肩膀上的疲劳,竭尽所能的帮助他尽快写完那些——
刚开始,当天地飘起六月大雪,城外传来鬼哭声,夏卿来过书房请示,夏卿跟满朝文武都知道,冤魂是恨慕容谨之的,这异像是因他而起。
夏卿当时问道:“皇上,是否命国失驱散城外异声?”
慕容谨之手中的笔未停下来,扬起唇角,露出习惯的冷笑,“你怕?”对夏卿无情嘲讽,之后他坚定的说道:“朕早已经获罪于天,现在依靠那些装神弄鬼之人求情于上天,只会徒显软弱而已。”
“那,就这样让它们继续——”夏卿这时都不知道所措了。
“不理就好。”慕容谨之淡淡的说道:“就算是那些鬼都无法阻止朕完成手上的文册!”他的话坚定,斩钉截铁。
夏卿躬身,“是。”
“退下去,别再来打扰我。”
“是。”夏卿离开后,御书房的门再次被关上,但是那些哭声,仍然是通过门窗的缝隙渗进来,窜进御书房,哭得那叫一个愤愤不平,就连余翘都听到了。
这些鬼魂,都因慕容谨之而死,他们死之前,她就站在高台上,看着他下令屠城,看见他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们悲惨的一个个死去。
他们深深的恨着慕容谨之,应该也恨着她吧。
那些冤魂的声音,质问着她,为什么见死不救,一声又一声,她磨墨的手,稍微的听了一下,朝着门外一个虚无的地方看去。
“怎么了?”慕容谨之问道。
“没什么。”余翘深吸一口气,弯去嘴角,继续磨墨,还拿起丝绸方巾,轻轻擦拭去他额头的汗水,“那些声音,就是吵了些。”她说着。
慕容谨之微笑着,“是啊,就是吵了些。”
余翘收回手,轻轻转身,将他写好的书册仔细的卷起来,收进一旁的木箱中,那些冤魂的控诉,没有放过她,但是她也选择不去听。
余翘已经做出了选择,与慕容谨之一同沉沦罪孽深重的血海,为他稍微分担一些罪孽,这是她选择的路,就算是死后要上刀山,下油锅,在炼狱中被折磨,她也甘之若饴。
御书房,宁静如昔,她依旧伺候着他书写,偶尔在他疲惫时,就与他一起躺在榻上休息,她会用双手遮住他的耳朵,挡住那些吵人的声音,让他能够睡得安稳一些。
而御书房外,人心浮动,各怀鬼胎,在传来那些异声之后的第十天,太后带着朝中十几名大臣还有上百名的御林军,浩浩荡荡的闯入御书房,隔着屏风扬声叫唤。
“皇上!你身为一国之君,残忍成性,竟在边城tu shā三万百姓,以至于六月飞霜,冤魂齐聚都城,扰的百姓日夜不得安宁,你可有话说!”
“这老不死的!”慕容谨之宠榻上起身,轻描淡写的说着。
而余翘轻轻的扬起了嘴唇,笑着说:“你可不能比她早死了,不然她一定高兴睡着了都会笑醒的。”
这些日子来,虽然有她的照料,韩良那边的解药也没有一点音讯,他也是越来越虚弱,毒持续侵蚀着他原本健壮的却渐渐虚弱下来的身子。
“放心,朕的命,大得很!”慕容谨之一双黝黑的眼眸中,像是望着她的脸,又像是望着她身后拿出的空寂。
御书房外的白太后,还在高声质问,“皇上,你可知现在朝中的情形,太子年纪小,你竟然只会躲在御书房中沉溺女色——”
慕容谨之厌烦的开口,淡漠简洁的回答:“太后,难道你有躲在朕的床底下,看着朕沉溺女色?”醇厚的声音,穿过门窗,即使是门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外面人数众多,但是慕容谨之一开口,老谋深算的白秋月还是吓得退后了几步,她始终都忘不掉刺杀他那天,他全身散发出来的骇人杀气。
那天,她在夏卿带人闯进来后,吓得花容失色,狼狈逃走。
那天,她也决定必须尽快除掉他,她与他的明争暗斗,态势已经逐渐明朗起来,她根本斗不过这位少帝。
少帝活着一天,她就不可能拿回虎符给白枫,也要整日惶惶不安,生怕他会随时要了自己的性命,近日来,她每次起来,都会先摸摸自己的脖子,确定脑袋还在脖子上,才能放下心来。
趁着这次百鬼闹都城,白秋月终于是逮住了这次机会,出宫游说六大臣,一再强调少帝的残忍,作恶多端,拿边城三万百姓说事,却只字不提疫情。
最后,六大臣同意跟她一同进宫,希望兵不血刃的让少帝退位,而白秋月也预备在这时除掉这个心头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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