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最常一次不来浓华殿,白璃忧记得特别清晰,一百天,不过一百天,她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她想起自己这段日子独自熬过身体的不适,在知道他宠幸其他妃子后,再面对他时,竟平静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而她的憔悴,也许真的让他倒足了胃口,看着铜镜面前的自己,这幅模样,确实比不过其他宫中的繁荣悦目。
白璃忧却笑了,“陛下,我已在努力养好自己的身体了。”这句话像是交代,可是更多的是讥讽。
慕容谨之心里难受起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懂,眉头皱紧,“还说在努力养好身体,你看你是不是又瘦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这宫的下人是死人吗?!”
他只是这么一句话,而她开口问道:“怎么?身体差有错?还要我为自己的苍白黯淡道歉?”这个宫的里下人哪个不心疼她,而这个跟自己睡了多年的男人,现在却只剩下粗心不耐烦。
慕容谨之眼神一变,开口警告:“朕来不是跟你吵架的……这几天,别惹我,朕最近烦。”她也不想计较,心力早就耗光了,身心早已被这一百天的变化而蚕食了个干净,他沐浴完出来,白璃忧已经躺下了,他轻手轻脚的上床,从背后抱住她,这才惊觉怀里的人比看见的还要单薄,心里拧紧,“你没吃饭吗?抱着都膈手了。”
“每天都在喝药,嘴里苦,就没什么胃口,没有不吃,只是吃得少。”白璃忧淡淡的应声,眉眼之间一片寡淡萧索。
其实,慕容谨之在其他宫里吃了个饱的,但是她的拒绝还是让他不舒坦,白璃忧一直温顺,在创事上一直是予取予求,所以脸色便沉下来,“这些日子来,不想我?”白璃忧背过他,吹灭了烛火,“我真的不舒服,别任性了……休息吧。”
他有点憋闷,直觉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且还不是消失,但是她平时就算是有事也不会有什么外露的情绪,她这样让他抓不着的样子,让他也心虚起来,宠幸其他女人那么久才回来,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所以只能背过身打算睡下。
白璃忧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头有些疼起来,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有十几天了,还以为把他盼回来了,在身边会舒服一些,没想到却更难熬了。
她轻轻的侧身,而他的睡眠很好,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她轻轻的环住他的腰,低声开口:“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爱你多久……你是皇上,我知道自己无法拥有完整的你,可是只要你爱我,比她们多一点,我也认了。”
慕容谨之条件反射一般的将她搂紧在胸前,不松手,脸输的蹭了蹭她柔软的长发,迷糊不轻的喊了声:“璃忧……”
白璃忧的眼泪流入鬓角,很快就没有踪影,她甘心为了这点温柔守在这座冰冷的宫殿中,即使只是一句梦话。
“别对我那么残忍,我没有生你气……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真的让你永远找不到。”白璃忧说完,莫名的觉得好笑。
她悄悄下床,找到了姜西留给她的那盒药丸,取了一颗出来,吃下后,头疼的症状感觉缓解了不少,望着床上的人,人心是会慢慢变冷的,失望太多就不会再期望了。
她不想去猜忌做一个妒妇,因为深爱而忍让,结果包容到现在,不知是习惯,还是真的已经不在意了,她躺在湘妃榻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结果天刚亮就觉得有些发热,她按照姜西的吩咐,如果头疼就吃那些药丸,那些药丸是用来治疗她失眠的症状,因为里面有鹿茸,虫草这些珍贵药材,所以很容易引起身体发热,所以姜西另外备好了一盒用天山雪莲等凉性药材做的药丸给她。
“吃下药后,慕容谨之也醒了,刚醒来的他,头发压得有些乱,却显得年轻不少,“起得这么早?一睁开眼,身边都是凉的。”
他的抱怨总是不改多年前撒娇的味道,“习惯了早起,一会儿还要米翠陪着到御花园走走,清晨的空气总是最好的。”白璃忧淡漠的说着,药丸有点咽在喉咙上,她将手中剩下的半碗水给喝了下去。
慕容谨之有点不高兴,想发脾气,才看见她手上的药盒,“一大早起来就吃药?”
她只是笑笑,“身体不好是得坚持吃药的,吃好了,才能像其他妃子一样伺候好皇上啊。”
心虚的人最为敏感,慕容谨之也不知道怎么就从她嘴里那句话里听出了一股子的辛辣讽刺,做贼心虚的缘故,立刻暴跳如雷,“以后都不去其他宫了,就在这陪你!”
白璃忧也不觉得惊喜,淡淡说道:“我让米翠做些吃的来,皇上,今早我们吃面好不好。”
“随你。”他略略安了心,等米翠将面条送上来,大摇大摆的下场,走到桌边坐下吃面了,白璃忧闻到那股子面汤味,直冒恶心,想他这人,一定是生来就是为了折磨自己的。
她刚挑起一根面条,就听见他说了句:“朕看见殿外养了些绿梅,你平时不是不喜欢摆弄花草的吗?”
“别人送的,养着玩玩的。”她的手顿了顿,那是米翠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她看着可怜,就将那几株绿梅养在了殿外的花园里。
“别人送的?你几时在宫中交了朋友?朕认识吗?绿梅可是珍贵的品种,一棵就能养活一个普通人家十年,谁能给你养着玩玩?”慕容谨之一连串的话,让她是心烦不已,真是没见过做出事情还这么硬气的男人,“白璃忧!”慕容谨之的语气生硬的喊了一声。
其实那句别人送的,不过是敷衍的话,“你在其他宫里寻欢作乐就行,我连养几棵花都不行吗?”白璃忧放下筷子,面条已经被她搅烂成了面糊。
他也恼羞成怒,“你这是在怪罪朕?朕是皇上,要的是子嗣丰盈,你这么多年了,除了给朕生了一个惊鸿,就知道气朕,现在还骂朕是寻欢作乐,朕要真是寻欢作乐,昨晚就不会回来!”
白璃忧冷冷嗤笑,“我稀罕你回来?我是只给你生了一个惊鸿,那这是谁造成的,我第二个孩子是如何没有的,你难道不清楚?我这些年有几时在宫中,这些又是谁造成的?现在怎么就成了我只知气你,怎么就成了我在怪罪?你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慕容谨之被她的话狠狠的噎了一下,心里也后怕起来,挑起了她当年失去的孩子的痛苦,自己心烦不已,这女人这些年是温顺惯了,这么针锋相对的话,很久都没有听到了,心里不免是发怵不已,偏偏嘴上也不服软,“扯这么多做什么?不过生怕朕问起你的伤心事,绿梅是云苍的国花,你不会不中知道吧……是不是又在想他了,现在连碰都不让碰了,怎么?还想做着朕的女人,为其他男人守身如玉?!”
白璃忧哪里知道绿梅会是云苍国的国花,而宫里又怎么会出现绿梅的,但在怎么她也比面前这人腰板正,在听到他还好意思猜疑自己,就更加觉得恶心了,身体本来就不舒服,不想受气,咬着牙,就骂出口了,“不愿意来我这,就滚出去!谁乐意你在其他地方让谁怀孕,要养什么花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慕容谨之脾气也上来了,往前跨了两步,冲着她就扬起了巴掌,白璃忧也没有躲,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你竟然真的舍得打我?”
他听到这话,心口莫名就疼了起来,条件反射的放下手,气也撒不出来了,寻思着你不稀罕自己,其他宫的妃嫔都不知道多盼着自己去招幸呢,套上外袍,踢翻面前的桌椅板凳,就走了,一次都没有回头看。
白璃忧皱着眉,将眼泪擦干,看着面前的食物,难以下咽,恶心死了,跟慕容谨之一样恶心,但至少这些东西不会惹自己伤心。
这时米翠走出来,跪在了她面前,哭泣着:“娘娘,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将那些花捡回来。”
“跟你没有关系。”她跟慕容谨之的问题,根本不是几棵残花的问题。
“可是……”
“米翠,花是哪里捡来的?”
“是在嘉仁宫外面捡到的,是宫女丢出来的,她们说这些花水土不服,已经养不活了,可是奴婢看见花根还没有死,就拿了回来。”
“哎……嘉仁宫的瑶妃是云苍人吧。”
“是的。”
难怪了,白璃忧自嘲一下,这到底算是缘分呢?还是算无妄之灾呢?
白璃忧熬过那阵难受劲后,就进内殿休息,晌午之后,姜西进宫为她看病,把完脉,姜西直摇头,“娘娘,昨天给你把脉,脉象还好,怎么今天就这么乱了?”
米翠端来热水,姜西接过,递到她受伤,碰到她冰凉的指尖,“娘娘,你没有按我的嘱咐吃药吗?”
白璃忧摇头,“每日都吃了,都觉得很好……只是今天……”她真是没脸跟别人说,米翠气不过,便说道:“还不是因为皇上,昨晚来的,今早气得娘娘什么都没有吃。”
白璃忧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延着白瓷碗绕圈圈,“多嘴……姜大夫,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恶心,胃口也不大好。”
“刚服药初期是很正常的,等将药吃完,这些症状也就没有了,娘娘也就好了,因为我在药里加了的药材很多种,各种药材混在一起,会有一些轻微的毒素,所以娘娘会觉得不舒服,不过不会对娘娘的身体造成任何的损害,毕竟是药都会有三分毒。”
“明白了。”她疲惫的垂了眸。
“娘娘好好休息。”白璃忧不愿意多说话,喝了半碗温水,点头,“米翠,送姜大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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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早朝,回到御书房等吃完午膳,慕容谨之才越想越不是味儿,只要想想平时不声不响的她心里还念着凤乾,就不舒服,尤其是他深知男人劣根本性,自己怎样翻其他女人的牌都可以,却容不得她心里想着谁,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浓华殿说明白,他可不想最后弄丢了她。
可是一进浓华殿,就看见她蹲在那里,细心地摆弄那几盆绿梅,一股邪火又从下腹窜上来,“哟,睹物思人呢,还得自己亲手伺候!”
他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是不是看着它们就能让你难以忘记曾经跟他的幸福甜蜜啊!”
“只是几盆花,需要这么在意?冷嘲热讽?”白璃忧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慕容谨之冷笑,“见它们扔出去,朕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白璃忧笑了,“皇上,花也是生命,这跟将人赶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你狠得下心,我可狠不下来。”
她抬头看向慕容谨之的眼睛:“皇上,你放心……我与他这辈子恐怕也无缘再见一面,就算是再见,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皇上,这几盆残花,就当做是我给自己留下的一个念想吧。”她大概是想气死慕容谨之,而她确实说这话是为了气他!
慕容谨之从年少亲政之后,脾气就收敛了很多,只在她面前不愿意隐藏自己的暴脾气,他的眼睛气红了,上去就扯住她的衣襟,“别告诉朕,你留下这几盆花,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心思啊,是最难猜的,也看不见,所以我说什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陛下在纠结下去也没有意义的。”白璃忧推开他,憋得通红的脸,看着倒是比之前的苍白脸色顺眼了一些。
“朕才多久没来啊,你就寂寞成这样了,不会是因为思念他,都得相思病了吧!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不甘寂寞!”慕容谨之将她打横抱起来,抱进内殿的榻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中侮辱的意味浓烈。
白璃忧虽然话少温和,但也从来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子,挣扎不开,便说道:“是,看着那几盆花,我就想他,想死他了!”
慕容谨之一个巴掌狠狠扇过去,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留给她,她有些懵了,脸上的疼还没有觉出来,脑子里句嗡嗡作响,意识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他们一起的日子里,以前吵急了不是没有上过手,但是慕容谨之从来都是有分寸,只是象征性的留着力轻掐她几下,与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早就消磨光了自己火气,而这次还是他第一次不留余地的打她。
慕容谨之已被猜疑和占有欲给冲昏了头脑,而白璃忧只觉得心寒,因为她很清楚知道慕容谨之对一个女人的独占欲和感情没有多大的关系,不过就是自己的东西,就算时坏了,也不会让别人碰。
而真正的在乎,是不会像现在这样恼羞成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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