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她也没想到宁心是这样的脾气。
陈桂香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过了半晌才拉住宁心,动情地说:“那以后咱俩就一起努力,听说你是五月的生日,比我大一个月,以后我就叫你宁姐姐了,好吗?”
宁心微笑不语,彼此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针锋相对。
女人间的交锋孙海当然是一无所知,不过经过今天这件事,他心里的天平还是倒向了宁心。
“不论哪里都看脸。”宁心对系统说。
008无语,宁大魔王在她那边号称“六界第一美人”,但是她师父白容,还不是选了她那个相貌平凡的小师妹,带着刺的美人,有时反而会令人望而却步。
陈桂香当然很漂亮,她的漂亮是健康而勃然的,符合时代审美,宁心的美,则是纤细脆弱,需要用心呵护的。
孙海从三天两头来找宁心,到一天起码找十次宁心,也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
陈桂香附在宁心耳边,笑嘻嘻地问她:“宁姐姐,你跟海哥是怎么回事呀?”
宁心把书合上,乡下的书难得一见,最常见的就是这本红色封皮的小书,她已经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了,学到了不少东西,还有一个就是报纸,她把能搜集到的所有报纸都看了一遍,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较为深刻的认识了。
“没怎么回事,”宁心把钢笔绕在指尖转了一圈,在纸上抄下几句优美的诗歌,对着自己的字陶醉了一会儿,“叫‘海哥’的不是我,我能有什么事。”
陈桂香一时语塞,不知她是随口揶揄还是真心讽刺,这几天她们俩天天在一起学习,宁心说自己不识字,转头就能写出一行漂亮的印刷体,说自己没文化,书里的字句却能信手拈来,她都不知道宁心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了。
“宁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心拍了拍她的脑袋,收拾纸笔走了:“字面意思。”
008问宁心:“啊这,你不用跟她再装一装好姐妹吗?”
宁心用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凡人就是这一点不好,饥寒饱暖,一个都逃不脱。
“没意思,我有一万种方法让她生不如死,落入泥潭再也爬不起来,但是她是个凡人,跟她计较,显得我没品位。”
“但你现在也是凡人啊!”
宁心翻了个白眼,问008:“什么时候能回去?”
“你完不成任务就要灰飞烟灭了,还想着回去!”
“灰飞烟灭不好吗?我宁心活这么久,还没怕过什么。”
008无语了,突然想起一件事,神神秘秘地对宁心说:“你知道原主是怎么死的吗?”
宁心愕然:“她死了?”
“她不死,你怎么来的?已经魂飞魄散了,你要是觉得借了人家身体愧疚,就帮她把仇报了吧。”
“哦?说来听听。”
008把它掌握的信息跟宁心一说,宁心这才知道,原主摔进猪圈那天,裤子口袋里还有一封信。那天的衣服裤子沾了脏东西,她都扔了,裤子里的信当然也没了,但是信的内容还在原主的记忆里。
那是她家里给她写的,一封催婚的书信。
宁心的弟弟宁志远十六七岁一事无成,最近吵着闹着要参军,可是家里没有门路,碰巧他们家原来的邻居回申海,来宁家探望,就说起自己家小姨子嫁的是军人家庭,听说职位还不低,志远要参军,可以拜托这个小姨子问一问。
宁父宁母千恩万谢,等了几天,对方传了信来,问他们家要一张宁志远的照片,宁家没有宁志远单独的照片,邻居就说拿唯一的一张全家福也可以,那张照片是宁心下乡之前照的,宁心全家都长得周正,她尤其出众,两条麻花辫,一双柳叶眉,站在那儿就像朵刚开的海棠花似的。
照片给出去,对方说可以帮忙,但是那位小姨子夫人见了宁心的照片,觉得合她眼缘,想替他们家儿子求娶宁心。
他家儿子也是军人,还是一个军官,二十来岁,官已经不小了,因为从军耽误了婚姻,小姨子夫人十分心急,想早点抱孙子,就看上了相貌好出身好,性格又文静的宁心。
对方还没等宁家点头,就已经拍电报叫军里队的儿子回来了,说是会尽快安排宁心回城的事,让两个人相一面。
宁父宁母在信里把对方的家世人品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核心思想只有一个,让宁心回去嫁人。
原主本来就在难过父母把她的户口落在舅舅家,瞒了这么多年不告诉她,又为了弟弟不下乡,逼她替弟弟下乡,来到两千公里外的陌生世界,这一年来她的苦闷无处倾诉,父母好不容易给她写了第一封信,没想到又是为了弟弟,她的心一下凉了半截,在雨里跑的时候,就不小心掉进了地窟窿里。
磕着后脑勺,一命呜呼了。
“□□有常,命运无常,这是意外,找谁报仇去?”
008严肃道:“那是因为,你还没听后面半截。第一,那个窟窿是傻子挖的,当时陈桂香目睹了,但她没有提醒任何人;第二,‘宁心’哭着跑回家,不小心掉进窟窿里,她也目睹了,虽然因为距离远没看清,但是她没有过去确认,如果救治及时,原主或许不会死;第三,‘宁心’的未婚夫叫做蒋楠,在原来的故事里,‘宁心’被人侮辱浸猪笼而死,蒋楠来替她收了尸,陈桂香第一次遇见他,就是因为这个;第四,因为‘宁心’死得不太光彩,蒋家原本想赖掉这桩口头上的婚事,但是蒋楠不愿意,一定要和‘宁心’的遗像拜堂成亲,所以他才成了二婚,又耽误了两年,穷学生陈桂香才得以嫁给他。”
“一切都是环环相扣,有因有果。”
宁心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觉出这个世界的恐怖来了,为了成全气运之子的“果”,便叫旁人把“因”都担了,到头来气运之子一身清白,谁也怪罪不到,但是却享受了他人用命换来的一切。
“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六月初三。”——陈桂香生日那一天。
现在是三月,“宁心”是因为肚子逐渐显怀瞒不过去了才叫人发现的,也就是说,最近这几天,“宁心”就会遭遇那个毁了她一辈子的禽兽。
“本尊不信命,也不信因果。”宁心说完,掌下木桌应声而碎。
宁心出门的时候,孙海又来了,脸上带着笑容,一只手放在上衣口袋里,神神秘秘的。
“你猜猜我手里是什么?”
“电影票,”宁心坐上他的自行车后座,“我正要去镇上寄信,走吧。”
孙海惊讶地看她:“你怎么知道?”
“刚才村里喇叭喊了,这几天晚上十里八乡都放电影,放的是以前的老电影,只有镇上的电影院会放最新的电影,我正好想去看。”
孙海失落了一瞬,立马卖力地蹬起了自行车,笑道:“咱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我说要请你看电影,你就也想看——”
宁心打断他:“天气不太好,我们要早去早回。”从大林村到镇上,骑自行车都要一个多小时,还要走一段山路,天空阴沉沉的,恐怕要下雨了。
等到了镇上,宁心进邮局寄信,孙海在外面等她,忽然看见对面国营饭店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桂香,你怎么在这?”
陈桂香看见孙海进来,神态有些不自然,敷衍了两句:“来镇上办点事,顺便看电影。”
孙海对她的疏离丝毫没有察觉:“我和宁心也来看电影,你一个人啊?跟我们一起吧。”
话音未落,他身后就走过来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青年,穿着军便装解放鞋,把头发梳到后面,好像还抹了发胶,挎着一个黄绿色的军挎包,这打扮在镇上年轻人里,是最时髦最引人注意的了。
陈桂香半低着头,羞答答的不敢看,手指绕着辫子上的红绳。
青年见了两人,丝毫没有扭捏,大方地招呼他们坐下,笑道:“我二姑让我来陪桂香妹妹看电影,等电影散场送她回家,这位是?”
孙海正想问他二姑是谁,陈桂香抢着答:“这是我们大林村的知青,孙知青,他陪别的知青一起来看电影,我们也是偶遇。”
“你好,我是孙海。”
“你好,我叫张胜。”张胜伸手,叫来服务员,很熟练地点了三个菜,两荤一素,还给孙海加了一双筷子。
孙海说:“我在家吃过了,就不打扰你们了。”这场面,这架势,他要是再看不出来两人是在相亲,也是白长这二十年了,只是没想到陈桂香背着大家,悄摸声地就开始相看了。
张胜看来是经常来饭店吃饭的,人爽朗大方,看起来家庭条件也不错,桂香跟了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宁心从邮局出来,看见孙海在对面饭店朝她招手,身边还坐着陈桂香和一个男人。
她走过去,孙海挨着她的肩膀,用十分熟稔的语气把她介绍给张胜,还提到了看电影的事。
张胜眼睛一亮,道:“我和桂香妹妹马上吃完了,你们等一下,咱们四个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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