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歌

第十三章

我望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眸上有些温润的情感在里面。我揉了揉眼睛,再望去却是刘弗陵离开的背影,决绝的没有一丝眷念,那个才是我熟知的刘弗陵,刚才那温润的情感一定是我的错觉。
刘弗陵走后,我一直没睡着,反复思考着如何推倒周阳清儿。今天她给我使了很大的绊子,让我之前攒下的一点威望与希望瞬间土崩瓦解,着实让我元气大伤。还有刘弗陵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上官晚玉,你还没清楚自己的立场,你是皇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谁敢为难你?”。
这句话听着有气势,细想一下我还真没发现自己的立场。刘弗陵一方面说我是他的棋子是利用的工具,一方面又让我抬高自己的地位。在盖长公主面前若是我端着皇后的姿态又要说我忤逆,我之所以低下姿态是因为我还未达到羽翼丰满的程度。
在宫里还没有人重视过我这个皇后,大家都忌惮周美人,不仅因为她得宠,更因为她是盖长公主情人的侄女。如此便可分析出,这后宫独大的女人其实是盖长公主那个老妇。
周美人是抱住了盖长公主这个大腿才从我手里夺走了皇后的权力,若我要夺回主权还必须从盖长公主这个口子下手。
至于盖长公主的弱点毫无悬念的就是她的情夫丁外人了。想来我能够坐上皇后位虽然是刘弗陵的主谋,但怎少得了盖长公主这个帮凶。按理,我应该去答谢她,至于这答谢礼,比起赠送奇珍异宝这些她司空见惯的东西不如送个官职给她游手好闲、吃软饭的情夫来的实在多了。
盖长公主是皇室,且是女流之辈,没有权利过问朝政之事,想安排一人入朝为官说来也容易。虽然有人想卖人情给她,送一官半职给丁外人做做,但是这个与皇家颜面作对的实力谁又有呢?她与丁外人这人尽皆知的秘密谁又有本事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但此事对上官家来说,旁的不行,安排官职唯独这个可以有。前庭文武百官,半数以上是上官家与霍家的门生,插科打诨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弗陵要我清楚自己的立场,关键点莫不是在此处。我是上官家的女儿,优势清晰可见,有便利的条件自然要利用起来。我在宫里出了状况,上官家虽然对此存有不满,但丢得可是上官家的脸面,这个忙他们必须得帮。他们应该很清楚只有我的根基稳住了,上官家才能高枕无忧。
打定主意之后次日一早,我便携青雨一道去建章宫找刘弗陵请旨出宫。我到达宣室殿的时候,刘弗陵正伏案批阅卷轴。浓密而纤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眼,致使我在殿内站了许久他都不曾发现。但我总觉得他是故意对我视而不见的,他那么敏感的人,怎会宫内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未发觉?说出去都人没信。
我左手玩着右手,实在无聊了就打个哈欠。不知站了多久,腿都快麻掉了,才听见刘弗陵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哟,皇后什么时候来的?”刘弗陵装作吃惊的样子,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刻薄而淡漠的话顺嘴就从他口里溜了出来,“皇后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朕以为只有猫这种动物才会走路没声”
什么?走路没声?你当老子是鬼啊!还拿我跟猫作比较。我攥紧手里的丝帕,胸中的怒气是压了又压,就快压成三明治了。我仰着脸,面上带着几缕谄媚的笑意,柔声道,“臣妾是怕打扰了皇上”
刘弗陵的眉眼分明抬了一下,估计是被我装嗲的声音吓到了。随便说一句“皇后,何时这般懂事了?”
玛德,老子一向贤明懂事理好不?那啥看人低。我抚了抚胸口,将自己有些反胃的声音又提了提,继续道,“皇上啊,臣妾入宫已有一段时日了,按理呢,皇后是不用回门的,但是呢,臣妾是这样想的,臣妾家就住长安,离得这么近,臣妾应该回家探望家里的双亲是吧。听说祖父的咳嗽症又加重了,臣妾好生担心啊,不知皇上能否允了臣妾?”我在心里对上官桀小小的鞠了一躬,祖父啊不好意思,我可不是存心诅咒你的,你到底有没有咳嗽症我不知道,只是随便一说,你的耳根子没发红吧?
“是吗?”刘弗陵狐疑地看着我,“上官大人得的好像是痰疾吧。”
“哦呵呵呵……”我尴尬的笑了笑。“可能是我记错了……”
“祖宗规矩,怎么能为上官皇后一个人所毁”一个娇媚而又跋扈的声音此刻在宣室殿殿内响起。我翻了个白眼,不用猜也知道有这么一大股桂花味的女人是谁,自然是现在的代掌中宫周美人。
周阳清儿越过我,上前向刘弗陵请安,声音软绵绵的让人有一种吃糖吃到腻的冲动,“皇上,上官皇后年幼不懂事,您不会也不知此事的轻重吧?盖长公主姑姑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
刘弗陵一见周美人,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冰块脸也立刻不见,面上是说不出来的灿烂笑容。我擦,这就是典型的见色忘友。“美人说的是,祖宗规矩是不能随便更改的。”刘弗陵热情的拉着周阳清儿同坐在龙椅之上,暧昧的拂了拂周美人的面颊。
“皇上,讨厌……”周阳清儿娇羞的回应着。
“皇上……”我非常果断地打断刘弗陵。老子还杵在这呢,要亲热滚屋里去。
“皇后看什么看,还不赶快退出去,朕要跟美人好好的讨论讨论规矩。”刘弗陵极不耐烦的赶我出殿。
玛德,刘弗陵你老小子,老子算是看错你了。你一见到美女你眼睛都绿了,你丫就是一种马!只有下半身!我狠狠地剜了一眼这对狗男女,一跺脚,走人。
“喂,上官皇后,你这是什么态度!”周阳清儿在我身后叫嚣着,“皇上,您看,皇后她都不尊重我。”
老子尊重你个毛线!
“别理她!她就是一不懂事的人儿。”
“皇上……臣妾不依嘛……”
从大殿出来,我一直黑着脸,诅咒着刘弗陵英年阳痿。什么神童皇帝,史官是不是记错了。他分明就是一昏君,只知贪图美色,利用完我,就把我丢一边不管死活。他这样与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有什么区别?我越想越生气,见前面有根柱子,就毫不犹豫的用力打了下去。
“啊!”我一声尖叫。尼玛,好疼!
“娘娘,您这是干嘛?皇上恩准您回府省亲了吗?”青雨急忙上前,对着我的手又搓又揉。
“别提那个种马,一见周阳清儿他把我的事就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还说让我自己看清自己的立场,这个就是他给我立场吗?”我气愤的咆哮。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身子是自己的,您这样伤害自己,皇上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有一丝愧疚啊。”青雨急的眼泪快掉下来了,一直握着我的手“呼呼”。
我都忘了我只是十岁的女孩,哪有能力承载柱子反弹回来的力,终只是伤己罢了。难道就因为我只有十岁就要认命吗?可以被别人欺负而无力还击吗?看着自己红肿的右手,内心好苍白。“我不甘心……”我呢喃的说着,声音小的只有我听得见。
今天刘弗陵对待周阳清儿的态度已经坐实他对周美人的宠爱,之前我还抱有一丝幻想,此情此景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的很有道理。我与周阳清儿之间的确存在太大的差距,她的优势似乎远胜于我。
就在青雨准备拖着我回椒房殿找御医医治手伤时,伯犴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我面前,他递给我一块金牌,喘得话都说不清,“娘娘……娘娘……给……”
蓦地,我开心的抱住伯犴,“谢谢你,伯犴”。然后拉着青雨狂奔出宫。
“娘娘,这样真的没事吗?”
“没事,金牌是伯犴给我的就没事。”我坐在马车里整理着自己的衣冠。
伯犴说,那金牌是他悄悄从皇上那里偷出来的,要我速去速回,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了。可是他一个太监哪来的胆量敢从皇上那偷东西,更何况偷的还是金牌。难道是刘弗陵良心发现让伯犴塞给我的?或者这是个阴谋?不可能,伯犴是刘弗陵身边的首席太监总管,这地位没人能收买得了。只可能是刘弗陵让他把金牌给我,看来刘弗陵还没糊涂到老年痴呆。那刚才的状况是什么?
事情想通之后,我便心情舒畅的仰躺在马车内,等待去上官府。
车夫“吁”的一声令下,马车就停在了上官府门前,青雨忙下车进府通报“皇后回府”。
上官府上下见我回府惊讶的几乎下巴都快掉了,个个抡圆了眼睛,细着嗓子悄悄议论,“那个不是三小姐吗?”
“是啊,做了皇后还是那么寒酸,回府只有一个宫女跟着……”
“听说啊,大婚当晚皇上宿在一同进宫的周美人殿里,皇后根本只有独守空房”
“是呀是呀,看来三小姐是不得宠啊……”
啧啧啧啧……唏嘘的声音传进我耳朵。
“娘娘,那些人……”青雨愤怒的瞪了那些下人一眼,可他们毫无反应,继续说着上官三小姐的八卦。
我摇着头,示意青雨不要多言,并让她留在议事厅外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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