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在何方

    一夜的时间，正好到了最近的小镇子，也没名没姓，附近的唤作山里子，也就是个有砖头房的大村。
    驴车进村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吃饭，这样的小镇是没有专门的客栈饭馆的，找个大户人家凭着自家几年来混下的眼缘，找口饭吃不难。
    一壶热水饮尽，到这时昨晚残留的寒意方才驱散殆尽。
    一边吃饭，一边取出银钱让主家找几个匠人把驴车改改，好歹加个棚子，添些被褥。
    考虑到驴子还年轻，应该不至于驼不动，顺手买了几斤干面，这是驴和他一起吃的，只喂草料养不好牲口，麦麸又太占地方，只得如此奢侈了。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重要的事，这次李长思思虑的很周全，晚上吃饭难免会有看不清塞到脑门的情况，这就和人每天都要吃洋芋擦擦一样是天性使然。
    所以他讨了盏灯，这种灯盏在庄户人家还是少见的，大户人家也多是直接拿个破碗茶盏就用了，讲究还是奢侈的。
    黑瓷油盏，一缕淡淡的火焰绽放，寻常的灯油，烧起来黑烟滚滚，无疑油品不算好。
    李长思亲自给他进行了加持，其实也就是用符给油灯点了次火而已。
    顺带的，主人家也让他帮着开个光，吃人嘴软的李长思也就一同答应乐。
    这次好歹是免了自家饭钱，不好太过糊弄，所以李长思狠了狠心，将掺金符纸画的符箓点了一张，作为灯捻送给了主家。
    李长思走后，小镇首富郑重其事的端着灯盏回忆起了之前对方开光的景象。
    那张符涂着深红朱砂，歪歪扭扭的线条认不出字来，看起来颇为奇异，这和自己见过的任何符箓都不相同。
    在灯盏上一晃就着了，随后在灯油中浸灭，用手捻了个灯芯，动作不是一般的草率，甚至把自己给烫着了。
    不过考虑到李长思是今日一早就到了，有很大可能走了夜路，所以他还是非常小心的将灯盏收了起来，打算作为传家宝留下去。
    时间很快又到了夜里，不过这次李长思有了遮身之所，休息的安稳许多，也就苦了连日奔波的驴子。
    小镇胡家，送走小道长后，待做完自己的事也就各自休息了，除了胡兴元这个大家长，没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道士在这个世界实在不是稀罕物，哪怕李长思的长辈们据说有真本事也一样，毕竟长辈又不是本人，何况现在还就他一个了。
    在深夜的胡家宅中，胡兴元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黑暗的庭院中翻滚着，跳跃着。
    他想要认为这是错觉，这院子好歹也是自家几辈人的积蓄，请了府城的大法师才建立起来的，可惜年深日久的见识让胡兴元很有自知之明。
    这绝不是错觉！这是出事的前兆。
    将手边的铜锣拿起，铛铛铛的响个没完，这是最寻常的物件，每个人家都会备上，以防不时之需。
    据说每一面锣都是大宫观所出，对于寻常鬼怪有震慑功用，至少可以把声音传出去，既是告警也是求救。
    在胡兴元敲响铜锣之后，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浓雾逐渐遮蔽了庭院内外。
    满心绝望的胡兴元看见了一只灯盏，似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地将灯盏拿了起来，用身侧的长明灯点起。
    火苗很微弱，歪歪扭扭的，这大概是李长思捻的灯芯不够好的原因。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拿起灯盏后寒冷似乎弱了点，点亮灯火后更是有一股暖意传来，就连浓雾胡兴元都能看透几尺。
    眨了眨眼，回过神来，胡兴元左等右等没有人来，所以他决定冒一把险，如果家人真的都出事，自己独活还有什么意思。
    胡兴元在踏出明亮的大堂时，脸上露出一丝忧虑的恐惧之色，可随即大踏步向外走去，作为主宰数十人命运的大家长，他还是有点魄力的。
    微弱而昏黄的灯光在浓雾中极不显眼，仿佛雨中的萤火虫一般，似乎随时要坠落。
    胡兴元胜在对自家熟悉，否则这种能见度怕是只能摸索着前行。
    四处的黑暗让人心生恐惧，唯有手中灯火是存身依凭。
    胡兴元将家人一个个叫醒，好在浓雾只是在庭院聚集，并未渗入屋内，靠着灯火微弱的光亮，他硬是将每一个人都送到了正厅。
    此时的所有人都在看着油盏那缕微弱到随时要熄灭的火焰出神，今天的一切让他们知道了小道长是个真道士，也让他们明白自己生命的脆弱，好在这个世界的人早就习惯了。
    屋外中庭有浅浅红光漏了进来，外面有着雄鸡啼叫之声。
    天已经亮了，他们平安度过了这危险的一关。
    如果不出意外，未来几十年这里会很安全。
    而且...包括胡兴元在内的胡家人都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盏依旧在燃烧的灯火。
    这一夜他们怕发生意外，没敢添置灯油，可直到此刻灯盏中却依旧还有半盏油，一如最初。
    不一会，房间外响起脚步声，是小镇中的人见胡家寂静无声，特地来看看。
    这时的李长思也是刚刚梦醒，这一晚他睡的很实，要不是时间急，他并不想赶夜路，这实在不好受。
    比他更不好受的就是那头驴，不过直到现在对方也没尥蹶子，李长思也就没想起来这回事。
    不过想起来他也不会在乎就是了，吃了自己的神符，不说日千里夜八百，不用休息那是最基本的。
    过了小镇就是官道了，或者说大直道，在官方说法中这里是大法师们主持修建的，只要踏上大道，诸邪不侵。
    这也是帝国维系运转的大动脉，要不就这里的情况，表面的统一怕是都维持不下去。
    李长思吃着干粮的同时想起了昨天夜里的梦。
    在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中，一条赤龙在其间飞舞，一缕缕的血气在赤龙身上坠落，占据大半边天空。
    脚下空无一物，似乎是在虚无中一般。
    四周空空荡荡，除了无法忽视的赤龙外再无一物，血气也在下落的过程中消弭，除了孤寂再无其他。
    再之后他就醒了，清晨的风凉爽醒神，就是吃着饼子吹着风难保会不会闹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