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守岁人

    一行人向西而行，路上到钱庄换了一把世俗金银，买了四匹快马，备足粮食，打马而行。
    俱卢洲被誉为仙家神异最多的一座洲陆不是没有道理，才几天的功夫，嘉年他们就已经接触过两位山水神灵，双手之数的精怪。
    而且山下凡人与精怪们相处和谐。
    嘉年几人曾在一个夜晚，遇到过一名被鬼魅戏弄，误入乱坟岗的樵夫。
    樵夫每走几步就遇到鬼打墙，走了半天也没走出去。
    最后他也不再费那个力气，坐在坟头前就着大葱啃烙饼，一边吃一边骂，还不忘馋那帮鬼魅。
    吃不着气死你！哈哈你早死了，可惜喽，享受不着这人间美味！
    法力不强的小鬼魅气得拿石子丢他，樵夫就一边躲一边骂。
    途经一座林湖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中年儒生，拎着酒菜步入林中，披荆斩棘来到一处大湖边树荫下，高呼陆兄，然后一名面色惨白的“年轻”水鬼就会从水里冒头、上岸，与那位交游十余年的好友喝酒赏景。
    这位阳间儒生与“水鬼”好友交游十数年，一直以为对方是枉死水中的可怜人，而不知道他是一湖水君。
    嘉年等人正好见到这一幕，好奇之余又不免感到有些有趣。
    湖君一见到嘉年，心中就泛起一股天然的敬畏紧张，如同一国地方县令忽然面见中书省大臣一样，让湖君感到不可思议。
    他猜测嘉年要么是一名精修水法或者火法的道门高人，要么是身怀能够压胜江河水裔的重宝，至少是半仙兵品阶。
    湖君主动朝嘉年作揖，言语之间甚是恭敬。
    嘉年拱手回礼。
    他的本命神通，天生压制一切江河水裔。
    结庐境前还不太明显，观海之后逐渐显露威能，尤其是临海观道所得，让他这个观海境圆满的名副其实。
    几人一番交谈，清秋向湖君打听前方水径国的事情。
    因为再过不久，他们就要进入水径国地界。
    湖君知无不言。
    他说最近在鹰阳郡某座大山中有一处山水秘境现世。
    秘境随云景变化，如一座虚实不定的海市蜃楼，即便是元婴修士也未能捕捉，反倒是还未结丹的修士能够随意进出。
    曾有修士误入其间，说那里至少有八百里山河土地，灵气十足，还有天材地宝无数。
    可能是某位破境失败兵解的蹈虚境大修士的修道之所。
    修士在里面得到过一把下品法宝级别的法刀，卖给了鹰阳郡内的某个仙家势力。
    听闻风声的野修们最近蜂拥而至，都是为了能够寻宝、找寻机缘。
    五云问道：“一国之内出现山水秘境，按照山上规矩，不应该是归属于水径国么？外地野修就算过去了，也寻不到什么好处。”
    湖君解释道：“鹰阳郡内有一座青梅城，城主卢心水是元婴境修士，也是他最先发现秘境存在。只是在水径国内还有两家势力，叶侯府和霖香殿，他们两家也想分一杯羹……”
    叶侯府是水径国顶尖权贵，小侯爷叶全是一位被元婴老神仙相中，收为弟子的修道种子。
    霖香殿殿主俨若思，金丹修为，兵家修士。霖香殿打造的雪澡甲每年只出六副，却已经被山上仙家预定到一百年之后。只因这种兵甲不仅可以保护元神法身，甚至还有机会孕育出一门本命神通。所以霖香殿在山上人缘极好。
    所以即便是青梅城也不敢独吞，只能三家平分。
    “这座秘境是近期才出现，三方势力对其内部还不够熟悉，需要有人趟趟路。另一方面，秘境寻宝求机缘自然是人越多越好。非三家的人进去是要交一笔价格不菲的入门费的。”
    清秋笑说：“他们倒是会躺着挣钱。”
    湖君说：“其实这样做也有不少好处。一来是三家口碑在山上都是有数的，不怕事后被人卸磨杀驴。
    另一方面，对于那些没有储物法宝的野修来说，带着满身宝贝到处跑不安全，可以在三家直接换了神仙钱，亦或与三家交换某件宝贝，或者干脆献了宝贝，在三家捞个供奉客卿当当，总比在外面当个到处刨食的野修好。”
    清秋歪了下身，用肩膀碰了下嘉年，坏笑着说：“嘿，到处刨食的野修。”
    嘉年时常以野修自居。
    湖君连忙道歉。
    嘉年摆摆手笑说：“是实话。”
    双方告别。
    儒生临水而立感叹道：“他们就是山上仙师？真年轻啊。”
    湖君点头道：“确实年轻。”
    山水神灵看人从来不以外表，而是看人的气与魂。
    嘉年四人都年轻的不像话，年龄最大的都未及冠。
    路上五云问道：“咱们去看看？”
    嘉年点头：“正好兜里没钱，可以赚点路费。”
    都没有异议，一行人便打马前往鹰阳郡。
    ……
    ……
    鹰阳郡内，青梅城。
    城主卢心水正在城主府后院打理花草。
    他本人是农家修士，善于种植仙家草药，与附近山上的医家、炼丹师关系极好。
    青梅城又有一条青云石矿，产出的石靛正是制作符纸“青录”的必用材料之一。
    因此，附近的一些山上符箓修士也少不了跟他打交道。
    青梅城的供奉客卿当中，符箓修士就占了将近三分之一。
    只有首席供奉的位置一直空悬至今，但整座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为了谁准备。
    可惜那位好友云游惯了，说自己没那个脸皮占着茅坑不拉屎，当个挂名客卿，每年领着供银都觉得心里愧疚。
    卢心水想起他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真觉得愧疚，就滚来当供奉啊，总说些不痛不痒的闲话，然后就是变着法的要钱。
    老子都他娘的快成你的移动账房了！
    两名少女联袂走了过来。
    二人容貌相似，俱是眉如黛山，眸含春水的靓丽佳人。
    她们是卢心水的女儿，姐姐叫卢枚，妹妹叫卢乔。
    卢乔见卢心水蹲在花圃边，跟个下地务农的农民一样十指沾满黑土，她便气呼呼的跑了过去，背在父亲背上。
    “好啊，你让我跟姐姐在外面跟那群妖魔鬼怪打交道，自己跑这儿来偷闲！”
    卢心水给一株仙草换土，闻言笑说：“不是你说想去长长见识的么，怎么又怪起我来。”
    卢乔气哼哼站起身，抬脚踢老爹屁股。
    “我说的长见识不是跟一群恨不得扒我衣服的王八蛋侃大山。”
    卢心水说：“等你进入秘境之后，那些人会更多。”
    卢乔瞪起眼问道：“老头，你是不是算准了这些，好让我放弃去秘境寻宝？”
    卢心水点点头：“是。”
    卢心水起身淡淡的说：“你们可是我的闺女，我担心自己闺女的安危不是应该的？”
    卢乔拉过姐姐卢枚，撒娇道：“姐，你也帮我说两句话。”
    卢枚宠溺的拍了拍妹妹的头，问道：“爹，沈炼前辈还没回信？”
    卢心水说：“还没。”
    卢枚对卢乔说道：“听爹的话，别去了。”
    “为啥呀，你昨个不是还答应我了么。”卢乔甩开姐姐的胳膊，生气姐姐的临阵倒戈。
    卢枚说：“如果有沈炼前辈帮助，我们是不用怕，可前辈不在，万一在里面遇到什么，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卢乔说：“我也是观海境的修士了，姐姐都已经是绛府，在一个金丹进不去的地方，还有什么可担心。”
    卢心水摇头：“你有这种想法，就注定在里面活不长。那些山泽野修能把你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卢乔不屑撇嘴：“一群跟野狗似的家伙能有多厉害，还不是给点好处就能给人卖命。”
    卢心水淡淡道：“说话注意点，咱家好几个客卿供奉可都是山泽野修出身。”
    卢乔扁扁嘴，扭过头。
    卢枚思索了下说：“爹，霖香殿那边来了信，我们要不要答应下来。”
    卢心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当初三家共同瓜分山水秘境，卢心水不是没有过独占的想法，只是担心另外两家联手，城中除了自己之外，就没一个可以真心托付的人。
    两个女儿，只有大女儿识大体，可境界还低，小女儿太乖张，根本不懂事。
    叶侯府的小侯爷，曾向自己暗示过，他会照顾自己的两个女儿。
    可卢心水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一直搪塞。
    叶全那边已经失去耐心，卢心水只能选择跟霖香殿联手这一条路。
    一想起青梅城将要给霖香殿付出的代价，他就有些心疼。
    都怪沈炼，等他下次再来要钱，看自己不在酒桌上大骂他一顿。
    不仗义！
    就在这时，一把飞剑迅速落入城主府，来势如虹。
    卢心水一步来到剑庐，打开飞剑禁制，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脸上露出笑意。
    总算是来了。
    他喊来两个女儿，说道：“你们可以去了。”
    卢乔蹦起欢呼。
    卢枚惊喜道：“爹，是沈炼前辈来了？”
    卢心水笑说：“老家伙明天就能到青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