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七日之都

    “是这里吧？”
    我依着伊斯卡里奥所指的方向，一路来到礼拜堂之中，该区域内一片安静悠然，给人一种神圣的静谧。
    礼拜堂内，一进来便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无声身处在这无人的礼拜堂内。眼前一位脱下兜帽的少年双手合十，静静面向圣堂垂低头颅，双目紧闭进行祈祷，脸上神态无比虔诚。
    一旁默默站着一道肃穆的神父身影，他矗立在廊柱阴影下，注视着面前的少年，如同一尊沉默的石雕，在无声之中静静守护。
    柔和的日光穿透了彩窗玻璃，照应在那张年轻的面孔上，对任何事物充斥戒心的他，在这一刻变成了安静的少年，少年同样短暂摆脱了黑色兜帽的遮掩，在礼拜堂中乖巧闭目地祈祷着。
    虽是宁静美好的一幕，可使人无法忽视的是，他的半张脸颊上蔓延着丑陋可怕的疤痕，像是曾被火焰亲吻。
    也许正是为了遮掩伤疤，他才不愿意在人前摘下兜帽。
    当初与伊萨克接触的时候，我也稍微留心到他脸上的疤痕，却没想过会那么严重，而那般严重的疤痕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轻步来到格雷穆身旁，视线一直留在伊萨克脸上的疤痕上，我低声问出声：“伊萨克脸上的那个伤疤是？”
    “身在心结之中无法走出，被自身的力量反噬所伤。”格雷穆也始终在无声中注视着眼前的少年，眼底仿佛有着看不见的怜爱。
    对于我的问题，格雷穆没有任何隐瞒的坦然道：“那是伊萨克神器失控时，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是因为曾经发生的事情吗？”被自身神器所伤的神器使，伊萨克大概是第一位，看来他内心确实是留下了很深的伤疤。
    格雷穆一直安静看着眼前祈祷的伊萨克，那严冷的面庞浮现出他不该有地怅然：“现在的伊萨克依旧被自己的过去所困扰，无法走出那片阴影。教会只是个临时的庇护所，他迟早是会离开这个狭小的教堂。”
    现在的伊萨克还可以安静度过每一天，可格雷穆终究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庇护总会有失去的一天，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伊萨克还是需要活下去。
    格雷穆心情复杂地将视线向我移来，道：“我们做过一些努力都收敛甚微，现在，也许只有在你的帮助下，他才可能尝试回到人群中。”
    “教会对于伊萨克来说太小了，不可能让他驻留一生，他终究是要到外面去看看，只有那样才能成长，只有那样才不会被过去囚禁上枷锁。”
    “我听说他肯与你离开教堂的时候，我很高兴。我希望你能带着他去看一看这城市里更多的东西……”
    神父的语气十分诚恳，同时也是在请求，格雷穆很希望我能去改变伊萨克。
    目前只是缺少一个适合的引导，在得知伊萨克第一次与外人接触，甚至还与我离开教堂后，格雷穆明白改变伊萨克的契机到了，他很想让我带着伊萨克摆脱这个长期依赖已久的地方。
    “嗯。我会的。”面对格雷穆的请求我没有拒绝，郑重其事地接受而下。
    从伊斯卡里奥、格雷穆、赛斯之前还有现在的种种来看，教会很关心与牵挂伊萨克的一举一动，他们很希望伊萨克能走出教堂这个狭小的环境，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正常生活。
    可他们却没法改变伊萨克封闭的心，即便尝试过很多种方法，仍是不起太大作用，而如今，他们只能将那一份期望托付于我，期望我能带着伊萨克彻底走出过去的阴影。
    “谢谢你，小孤。”见我毫不犹豫作出答应，也看出这一份真心，格雷穆那宛如磐石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直为伊萨克事情操心的他，一直在寻找各种方法改变伊萨克的他，终于能放下了长期以来的担忧，格雷穆相信我一定会让伊萨克重获新生，此刻，这位神父是安心的将伊萨克托付于我。
    “即便这可能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或许我内心也是这样期望着，我们是真心希望伊萨克能正常的走在阳光底下。
    当我与格雷穆再度看向伊萨克时，祈祷结束的少年注意到了这边，可能是看到我的到来，他急忙将兜帽盖了上去，也许是不想让我看到他丑陋的伤疤，双手将黑色卫衣拉宽，遮裹全面。
    那就仿佛担心自身会被世界厌恶，伊萨克全身肌肤一丝不露，一副严严实实的模样。
    随后，他起身向我和格雷穆走来，如今的伊萨克不再像当初对我露出警戒，似乎逐渐接纳了我这个外人，看到这里，格雷穆心中生起欣慰。
    “你们……在谈论什么？”伊萨克在祈祷时便听到一旁我与格雷穆的声音，只是他正认真祈祷之中，没能听清楚我与格雷穆的谈话。
    “啊……那个……”我一时间还不知要怎么回话。
    不过，教会的伊斯卡里奥与格雷穆都是从心底希望伊萨克有所改变，现在也因所有赔偿费全部支付中央庭，现在起，伊萨克已经不需要再派遣前往中央庭，这点必须告诉当事人。
    伊萨克的去与留，这是由他自己决定。我的双眼格外认真地看向伊萨克，直接当面开口道：“伊斯卡里奥神官已经将所有赔偿费用付清，现在的你已经不需要回去抵债，所以伊萨克，你愿意跟着我回到中央庭吗？”
    得知自己可以留在教堂后，被我坦诚黑眸所注目的少年，瞬间把兜帽中的脑袋垂下，像是黯淡无光的吊灯，没人知晓他在想什么，能看出伊萨克是在犹豫，就连伊萨克自身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做。
    他下定过决心要改变自己，可一去面对不熟悉的环境，不认识的陌生人，伊萨克害怕自身力量会失控，一时间难以得出抉择：“我……”
    “伊萨克，我希望你能够彻彻底底摆脱这里，不再依赖教会任何人，能真正一个人独立起来。”格雷穆像父亲那般柔和的注视着伊萨克，并没有去强迫伊萨克的选择。
    少年感受着格雷穆的目光，他知道这并不是第一次，从被格雷穆收留在教会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希望自己能脱离这狭小的地方。这是格雷穆最大的心愿与期望。
    “我……知道了。”
    在与我相处的这两天中，伊萨克有过想要改变现状的想法，听完格雷穆这一句话后，原本犹豫的心突然定了下来。
    他决定不辜负赛斯、伊斯卡里奥、格雷穆、瑟雷斯他们的期望，不愿大家再操心。
    只是，心中的那份创伤，一直令他挥之不去，在选择之前，伊萨克想问格雷穆一个问题，他抬起头看向格雷穆，兜帽下的双眼很直率，他缓缓问道：“我……我真的有权力活在当下吗？”
    格雷穆轻步走到伊萨克面前，轻轻摘下伊萨克的兜帽，温和俯下肃穆的身躯，轻轻亲吻在伊萨克的额头上。神父亲吻了他的额头，给予祝福。
    “世界很大，所有人都有权力活在当下，即使是你，也是一样。只要将过去的事情当成过往，那么内心之中的黑暗也无法拦住你的脚步，终有一天能够彻底抓住自己的未来。”格雷穆语气柔和地回复了伊萨克刚才的提问。这一句话也深深钻入伊萨克封闭的心灵深处。
    伊萨克重新带回兜帽，没有说话，但他已经得到答案，目光中多了几分明亮与坚定，伊萨克正面看向了我，这次的视线没有闪避，兜帽下的他直接开口：“我……想跟着你，我想做出改变。”
    此刻开始，伊萨克是真正下定决心要改变自身，不想别人再牵挂着他，不想再停留过去，想要彻底从那无形的束缚解脱出来。
    看着伊萨克毅然坚定地神情，那少年不再怯弱，格雷穆第一次从心底欣慰地笑了：“去吧，伊萨克。抓住当下才是最重要。”
    现在的伊萨克和往常待在教会的伊萨克大为不同，他心中多了一份自信与勇气，格雷穆也相信伊萨克这次能无留恋地离去。
    “我出门了。”
    这次回来，伊萨克不仅祈祷得到安心，更是从格雷穆这里得到鼓励，过去的阴影难以拦住他的脚步，告别过格雷穆一声后，他便主动向教堂外面走去。
    “格雷穆神官，那我们就先走了。”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伊萨克已率先从面前离去，我急忙告别一声格雷穆便追上了出去。
    格雷穆站在礼拜堂内，只静静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他完全放心地看着伊萨克远去，他相信下一次再与伊萨克见面时，伊萨克将会变成一位不用再过度担心的少年。
    而伊萨克带着定下的决心一路直前，没有被教堂周围的景象所挽留，与第一次被我带离开教会时的留恋回望不同，这次他是毅然直直走出了教堂区域。
    这一次伊萨克回来已经没有太多挂念，心中同样开始去寻找走出心结的答案。
    格雷穆的话真正激励了伊萨克，我原本担心伊萨克会选择留在教堂，没想到，他最后居然主动选择了想要改变。
    我不禁感叹道：“你和格雷穆的关系真好，难怪伊斯卡里奥神官会说你们像父子一样呢。”
    伊萨克完全向格雷穆敞开心扉，将心底想说想问都说了出来，而格雷穆则是宠溺、慈爱地回复伊萨克的所有疑问，这怎么看都不是普通的关系。
    在礼拜堂中伊萨克与格雷穆的感情，明显是比赛斯或是伊斯卡里奥还要亲近，从他们两人刚才的神情与对话中，看起来真如像父子那般相待。
    “父子？……格雷穆只是救过我的命而已。”听到与格雷穆的关系被说成父子，伊萨克的脑袋微怔一下。他只是在报答格雷穆的救命之恩，不过被说成父子关系，伊萨克内心实际上还是有点高兴。
    “救过你的命？难道是因为收养吗？”我好奇问道。
    这么来说的话，格雷穆确实算是救了伊萨克的命，要是无人理会，说不定伊萨克都不可能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