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收编了,目的地不再是去苏山,”良坐在火堆旁,平静地说,“过不了多少天,就要上前线打仗,我们打头阵,冲前排,就是给他们当人肉挡箭牌来着。”
火寂寂地燃烧,天空一片昏黄,再一次睁开眼睛便目睹到了这些渐变的颜色,颜色是真切的,耳边的声音也是真切,具备着某种梦境没有的质感。
湿润的触感仍在,但更多的是干燥的气息,可以清晰地感应体内的动静,鲜红色的血液流淌过脉络,肺腑随着呼吸,鼓起又落下,鼓起又落下,急促地吸气,急促地换气。
就像一个生火的风箱。
在这里,空气依然是空气,水依旧是水,两者只是偶有混合,但不至于全然融为一体。
温存的味道弥散在各处,四面八方都在焕发着勃勃生机。
凯不由地感叹自己还没死,没被淹没在那个灰色的死亡国度里,最后总算还是回来了,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以何种方式逃离的那个地方。
想要深呼吸,想要再一次体会活着的感觉。
细细地观察世界重新恢复的颜色,光线照常,气候平和,不曾死过的人大抵是永远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难以注意到那些悄悄地潜藏在日常里,永远不变的万分美好。
似乎是这样的。
人生来就是一种喜欢犯贱的生物,总是喜欢先入为主地默认眼前之物,身处之地,是那样的应当,那样的无可厚非。
以至于常常忘记了感恩,忘记了珍惜眼下的境遇,感恩所有的已拥有之物。
甚至还会反过来嫌弃现有的环境,认为是环境约束了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那样的原因,势必会走得更高,走的更远;做到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成为人上之人,拥抱光辉四射的未来。
这就像一首未曾听过的流行歌的歌词里所写那样: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才有恃无恐。
...
时至今日,已经记不清楚那首歌的旋律了,但那些歌词却仍然残留在灵魂里,随口哼哼,还是能隐约唱出它的曲调,仿佛某位再也不会相逢的故人一般的熟悉。
火星缥缈,浩荡的蓝色忽然从天的一角升起,如无声的水潮般朝前推进,须臾间,落日余下的残党被蓝色吞噬一尽,层层叠加,落定成深邃宽广的黑色。
在空旷的夜空下,在寂静的黑夜里,不只是人会察觉到孤独,仿佛栽植在土地上,随风招摇的树,也是如此感受。
树也孤单,人也孤单,故作镇定的若无其事,平静地试图摆脱烦恼,麻醉自己。
在浅唱轻吟的凉薄夜色中,躁动的内心往往会放下提防。
每个人都将沉浸在自己将要去往的梦境里,一手执笔,写出空落落的歌词,涂涂改改地修饰着水墨上的一字一句。
而那每一句歌词,又何尝不是在写着自己,写着芸芸众生,写着人海里沉浮的那些过路的人,那些短暂停留的时光。
“那里很危险,你得尽快好起来,”良继续说,“到时候,我是没办法再保护你的,要想在那种战斗中活下来,不容许我多分出半点心思。”
“当然,你也可以不去,但回去的路,需要你一个人去走。”
“要去要留,你自己选择,”他沉吟了片刻,又说,“我是决定了不走的。”
“镇子也好,武馆也好,学堂也好,先生也好,东子哥也好,我认真地想了想,终于明白...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的事...其实,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根本不需要多大在意,我只是恰巧出生在那个镇子上而已。”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总有一天,每一个人都要从另一个人的生命里离开的。”
“我一直以来想的,只有变强。”
“要把武功练到登峰造极,要成为天下武功最高强的那个人。”
“我早就知道了,留在镇子里,没有可能实现我的抱负,功夫是杀人技,没有亲手杀过人,是无法得出那种感悟的。”
“在武功这一途,死亡才是最好的先生,我要去拜会它。”
“向它请教最厉害的武功。”
“我到底是自私的一个人,我只想为我自己而活着。”
...
他如梦呓般地说着这些微乎其微的话,时断时续的只言片语中,能够形成字面意思的似乎就只有这些,再往下的声音,已经听不清楚。
若是论起,甚至无法确定它的存在与否。
但也无甚意义了。
豪无意义的对话,仿佛讲述者不为了讲述,倾听者也不为了倾听,毕竟最后的结果大家都以心知肚明,两者之间,只是缺少了一个过程,一个毫无意义的过程。
此刻的对话不过是在走那一段没有什么意义的过程罢了。
最后,良倔强地站了起来,宽厚的背影仿佛蚀刻在烈烈的火光中,像剪纸那样的片面,却又像是经受烈火煅烧的生铁,黑得纯粹。
他用混有野兽低吼的声音宣布,“混蛋,你给我看好了,我的人生马上要开始了。”
“终有一天,我定会技惊四方,让全世界的人都知晓我的名字。”
凯的身体僵硬不动,没办法回答他,也没办法鼓掌为他喝彩。
没什么也没办法做到,无法完成任何的事,一如那个死亡世界完完整整地摆在他的面前,里面或许藏着奥义,藏着启动魔法的关键,可他却不知所措,无从下手。
他只能呆呆地看着满世界流动的水,一如此刻呆呆地凝视着良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被关在眼睛后面的那个灵魂已经不再是良了,而是那头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黑色野兽。
开始和结束是并行的,一方面开始了,往往就意味着另一方面的结束。
以前的那个良结束了,而新的良则诞生在以前那个良死去的一刹那之间,凯醒悟过来,发现原来死的意味还没有远离,它就在人的灵魂里,而人每做出一次改变,它就会紧跟着发作一次,以此来杀死那个消逝在过去的自己。
隔开了一堆旺盛的火焰,他看着那个背影在热浪拍击的空气中漫步远去,他什么也做不了,没办法开声,没办法站立,更没办法奔跑。
除了无能为力以外,还是无能为力,身体始终无法复苏,就像一截腐朽的木头,唯一能做的就是睁开眼睛,看着这些那些与他有关,与他无关的人与事物倏然而过,却没办法插足,找不到任何破开局面的办法。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被放置在一张渔网搭设的吊床上,活像一条被网住以后,遭人遗忘的鱼,至死仍在遥望着那片曾经的大海。
女孩不在他身边,良渐渐走远,等到火熄灭的时候,他孤身一人,却不觉得有多孤单,虽说是有那么一点鱼死网破的感觉,但还能接受。
他独自地望着夜幕上的黑暗施压下来,不再想魔法,也不再想良,透过树叶的痕迹,他默默地瞭望天空,仿佛在一瞬间逃离了时间,用眼睛追索在光年之外的星辰。
这一刻,他不再想其他,心中虔诚,毫无杂念,没有来由地会联想到在那天幕之外,恒古遥远的地方,会不会突然降下来一条悠长的天梯,稳稳地摆在他的身前。
而那条天梯,就是人们所说的‘道’。
只要翻下吊床,走上那条道,便可以去往属于他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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