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之人

    “苦差事全交给咱们了，他倒是去睡觉。火车颠的我都困了，什么时候能到地方？”
    “早呢。话说这头等车厢可真是不错，瞧瞧这洗手的龙头，锃亮锃亮的，不会是金子做的吧？”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怎么会是金子，这是铜做的。跟着少爷做事，肯定亏不了你们的。”
    “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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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别抓我，滚开！”
    “吵什么吵，不让人睡觉啊。”
    “我的钱不见了，有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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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我饿。”
    “半块饼够不够？”
    “嗯。”
    “蘸点水饼就软了，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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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什么吵，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人偷了我的钱。”
    “小子，我刚才就看你不爽了，你有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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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是不是有人丢东西了？我刚才看到......”
    “小孩懂什么，吃你的东西。”
    “哦。”
    一阵声音响起，原来是刚才那个瘦矮的人慌张地在位子上找起东西来，翻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他站起来四下瞧着，感觉附近所有的人都像偷东西的人。
    之前占位子的那人坐了起来，他穿着件稍旧的衣服，而且扣子都系错了好几个，满脸横肉，嘴里还少了颗门牙，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
    他两眼怒视着丢钱的这人，要不是车警在，非得出手不可。
    丢钱的人说他叫刘荣，丢的钱也不过是十个铜板，但却是他家里所有的钱，而这钱是家里让人投奔远亲做生意用的。
    像这种人杂的车厢，小偷偷东西这种事情很常见，这也是车厢处增设车警的原因。
    三等车厢的人口袋里面的都是铜板，铜板哪里分辨的出来是谁的东西，车警又不能不管，只能穿过拥挤的过道从最里面开始盘查。
    “震川，别看了，咱们换个地方睡。”
    “换个地方睡？祁叔，这......这里能睡觉吗？”
    他俩提前翻开口袋让车警检查过便往二等车厢那边走了，也就离着三米远的地方，听到这边动静的另一个车警也走了过来。
    祁老痒硬着头皮一把拉着何震川进了厕所，旁边路过的女人看到这两个人的怪异举动，浑身膈应起来快步走开。
    “真是太脏了。”
    “想什么呢。瞧见这个通风口没，打开它顺着这里爬到车顶再摸过去。”
    “交给我吧，我去探探路。”
    “外面风很大，你小子可要抓紧了。”
    “啊~啾~~~，真冷啊。叔，这能过去吗？”
    “能出就能进，学着点。太冷了，外边不能久待。”
    通风口上面的盖子是推拉式的，虽然因为不常打开有些麻烦，但何震川费了力气还是推开了。
    呼呼的冷风迎面吹来，他探出头去头，风吹的头发乱作一团，眼睛也眯着睁不开，连说话的腔调也提高了不少。
    他们扒着上面的铁杠摸到了对面，爬动的声响被车声掩盖，何震川顺着孔眼瞧见一个女人刚走掉。
    “叔，咱们来晚了。”
    “妈的，竟然被螺丝拧住了，好在螺帽顶端开的十字形凹槽还在。”
    “难不成我们要在这里上拧螺丝，我还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
    “别废话，用刀背别住快拧。我先喝口酒暖和暖和，这一趟可不能白来啊。看归看，你小子可别出声。女人的腰呀，吃人的老虎，等到了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
    白酒的烈性也不能抵挡住冷风，到还剩下一颗螺丝的时候，二人把盖子挪到一边进去后把门反锁住，简单清洗了一下脸上沾到的脏土便走了出去。
    二等车厢的环境可真是让他们啧啧称奇，别说其它的，这过道宽敞的可以两人并行，连车厢的号码牌都是用铁片刻好的。
    冉晋云的东西实在是不少，二等车厢占了一半，郜昌荣和另外一对采买药材的伙计。
    那伙计是负责把买妥的药材送回到山西药店的，所以坐了二等车厢，这样安全一些。
    放东西的那些车厢门口都有人把守，他们只知道跟踪的人是上了二等车厢，但具体是哪一间他们不清楚。
    柯平仲借由检查货物的理由把东西盘点了一遍，他猜测这次一定是下足了功夫，至于莫子笙是如何跟翁医令联系上的还不清楚。
    “前面不能去。”
    “这什么狗屁规定！”
    “震川，不要把车警引过来。对不住，我们八号包厢的。”
    “在那边。”
    何震川还没在过道走几步，那边看守的人告诉他前面是私人的地方，不让他靠近，他火气上冒争执了几句。
    这个时候祁老痒是最担心有车警过来的，他拉开何震川随便报了一个包厢号码往回走了，往后面一瞧八号是二等车厢的尾号。
    不知道为什么八号的厢门是留有一处缝隙的，他注意到了这一点。
    而从玻璃门看过去，那边车厢的车警已经把丢钱的事情解决掉了，厕所那边刚刚那个路过的女人还在跟车警说里面人消失的怪事，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回不去了。
    包厢门被他用手轻轻推开，座位上有一个侧身闭眼睡觉的人，他们不敢有太大的声响，突然那人含糊地说了一句话，场面顿时尴尬了起来。
    “回来了，把门关好，刚才还有风吹进来。”
    “他......”
    “你......你们是什么人！？呜~~~放~”
    “快捂住他的嘴。”
    “别喊别喊，我们也是坐火车的。”
    “跟他费什么劲，直接打晕就好了。用这个堵住他的嘴，怎么就走上绑肉票这条路，管不了这么多了。”
    “这二等车厢里的人也穿的不怎么样嘛，我瞧瞧都有什么好东西。叔，这顶帽子你戴上试试。”
    “没事戴什么帽子。”
    “真像做买卖的老板。”
    “找找这家伙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行。”
    那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表一瞧，两个陌生人突然站在面前，肯定是要喊的，声音也没喊出来，人便被祁老痒用手一把给捂住了。
    人根本就不肯听话安静下来，为了避免闹出事情来，只能把人打晕。
    何震川长吁一口气开始翻起东西来，他瞧见那人跟他身上穿的衣服差不多，怎么看也不像是坐二等车厢的有钱人。
    搜了一会儿，也只是从打晕那人身下找到一个包袱，包袱里面装着一个木盒子。
    还没等他把木盒子打开，另一边的祁老痒发现一张车票，令他惊慌地是车票上面写着“二人”的字样。
    咚咚咚地敲门声响起，连祁老痒也慌张了起来，他赶紧走到窗户那使眼色让何震川把车窗打开。
    “叔，包袱里面怎么一股草药味。”
    “不好，这个包厢里是两个人。”
    “怎么办，怎么办？”
    “快把窗户打开。”
    “打开窗户？您是要把人扔出去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会儿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包厢就是咱们的，明白吗？”
    “明......明白，包厢是咱们的，我们买了票的。”
    “对。”
    倒灌进车窗的风很大，还在外面那人纳闷里面不开门的时候，祁老痒瞅着何震川那耐人寻味的眼睛，似乎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晕倒过去的人就这样被他俩架起来扔了出去，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眼前的麻烦就暂时解决了。
    但毕竟是杀人的事情，他们二人的表情还是那么的不自然，尤其是何震川，两只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死死攥紧不知所措，连门都是祁老痒开的。
    “找谁？”
    “不好意思啊，敲错门了。”
    “呼~~~，总算是混过去了，真......真是吓死我了。”
    “不对，这就是八号包厢，怎么里面的人不是华东？”
    “叔，门怎么又响了，咱们不会露馅了吧？”
    “怎么又是你，有什么事？”
    “是八号包厢吧。”
    “是啊。”
    “乔华东在不在？”
    “什么华东华西的，我不认识。”
    “真是见了鬼了，我明明是从这里走出来的。那是我的包袄，你们到底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包厢里？”
    “你们吵什么吵？”
    “小......小偷，对，你们是小偷！车警车警，这里有小偷！”
    “小子，别乱说话，我们有车票的。再叫小偷，小心我揍你。”
    “就是就是，我们有车票。”
    “都说三等车厢才会有小偷，怎么这里也出现这种情况？”
    “哪里都少不了小偷，我过去看看。”
    不同于三等车厢的车警，这里的车警可是不太想得罪任何人，他先制止住吵闹声，然后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然而他听着姚宝顺把事情说的那么详细，一时间也无法确定谁对谁错，唯一的办法就是看车票，但姚宝顺上下翻遍了也没拿出车票，祁老痒却拿了出来。
    明明是他们的包厢，却被眼前这两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给占了，姚宝顺说什么也不肯罢休，硬说他们是小偷偷了他的车票。
    “兄弟，你说你是八号包厢的，还有一个叫乔华东的人跟你一起。”
    “是啊，我们俩个是一起来的。那包袱也是我的，我认得，里面放的是......”
    “车警，我是做药材生意的，包袱里自然是放的药材。”
    “什么，做药材生意的！？”
    “没看到我办事，你插什么嘴，一会儿我再问你。”
    “您可一定要替我讨回公道，现在人也不见了，一定要给我个说法。”
    “行行行，又没说不管。把你们的票拿出来，我检查一下。”
    “我......我出来的时候没带车票，一定在里面，我去找找。”
    “车警在呢，你小子可不要乱闯。”
    “我进自己的包厢怎么叫乱闯。华东华东，你在不在里面？”
    “车票是真的，你小子给我站住。”
    “看仔细了，包厢里就他俩，没有你说的人。这下没什么好狡辩的了吧，瞧你这打扮也不像坐这里的，该不会是逃票上车的吧。走，跟我去那边交待交待。”
    “我真是这个包厢的，要抓我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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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什么事了？”
    “车警抓小偷呢，东西都盘点好了吗？”
    “嗯，妥了。等到了地方，我一定会在医令公面前帮你们美言几句的。”
    “多谢多谢。”
    “那两个人是这个包厢里的人吗？”
    “车警刚验过票，错不了，倒是被抓走那个家伙之前在这里过的时候鬼鬼祟祟的。”
    “盯紧些。”
    “行。”
    见事情解决了，祁老痒进了包厢后赶紧把车门关上，想起刚刚惊险的一幕还是感觉到后怕。
    吓坏了的何震川两只眼睛放空一直盯着窗外，他知道那人口中喊着叫乔华东的人肯定是死掉了。
    祁老痒拿过包袱，他这才回过神来，打开木盒子一瞧，里面果然是放着一颗老山参。
    山参的下面放着一层红布垫底，它高65厘米，外皮呈土黄色。
    芦头一指距离的芦碗处缠着几圈红线，长着许多参须，有的参须上还有小根瘤，须尾上用黄线固定住。
    “叔，是......是根人参，发财了！”
    “嘘。”
    “您是怎么知道包袱里面放的是药材？”
    “之前你不是说包袱里面一股草药味，我胡乱蒙的。”
    “要是我早就吓破了胆，到现在还害怕着呢。”
    “还好刚刚翻出来的车票救了咱们一命，要是翻开包袱找出这老山参，我那点虫虫（注：知识）怎么斗得过药堂的伙计，你想想。”
    “真想不到车票还能救咱们一命，这跟谁说也不信啊。”
    “有些事情做过了就习惯了，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帮东家准备现席的人大都是父子亲人之类的搭档在一起，死人是常有的事情。咱们只不过是早点送他上路，算不上害人。”
    “佛祖保佑，早点往生极乐。”
    “倒是你，别那么紧张。车警专盯这样的人，大胆一些。”
    “叔，都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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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个人盯着八号包厢里的那两个人。”
    “明白。”
    车上包厢放货用的占了不少，柯平仲被安排在跟孙歪子在一起，这个时候的孙歪子早就倒头呼呼大睡，盯货那些事都交给了手下。
    八号包厢里的人柯平仲在北平饭店见到过，他们也出现在火车上，那肯定也不会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