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林凡胸口的剑伤还没好,便被任婆婆一脚踢进了小茅屋道:“此人大奸大恶,读过万卷书却是最不仁之人,你且小心!”
林凡狼狈地看着面前的书生,却是心头一怔,此人会是不仁之人?
不高的个头,洗得泛白的衣裳,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手捧一卷经书的书生却是开口道:“先生要找何人?”
一阵促狭从林凡心头生出,面对手捧经书之人,他又如何能下杀手?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怀疑,会不会是任婆婆故意给他设下的障碍?
“啊哈,我就是就是闲来无事,进来看看……”这般言辞,林凡都觉得尴尬。背后将手中的碧蟒剑又往身后塞了塞道。
男子却是拉开木凳,示意林凡坐下。面色温和微露笑意道:“是来杀我的吧?”
呼吸一滞,空气似乎都被凝固了。林凡从未见过如此冷静之人,明知自己是来杀他的,竟然还以礼相待?此人的恐怖究竟在哪里?
看着林凡不说话,男子却是继续说道:“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将一个孩子推进杀戮的深渊。这些剑修,当真是不知廉耻。”
仅仅一句话,林凡的心头竟是生出了一丝悔过之意。他在反省自己的杀戮,甚至在扪心自问,自己的杀戮真的是有价值的吗?
“你是在想,杀了面前不仁之人,是不是有价值的,对吗?”
此人确实是厉害,竟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林凡自幼成长的圈子里,都是赤裸裸的人吃人,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温文尔雅之人。顺着此人的话音,林凡陷入了沉思。
男子看着林凡的表情,却是继续轻语道:“立场不同,仁义自会不同。在天道之下,万物为驺狗;若是在万物眼中,天道何尝不是驺狗?
书生时代便有焚书坑儒之举,抛开思想的自由,何来所谓的天下自由?今日你以不仁为由杀我,明日我以不仁杀你,冤冤相报,江湖乱套。
我自幼阅览群书千万宗,却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世界的纷争。群雄割据,剑皇自得山头;剑帝始出,一统天下而究其责。众皇反叛失败,六死四逃。各立一地,只盼他日东山再起。剑帝无奈,施以兼治。不曾想,反叛之众,愈演愈烈!明明和平,非要反叛;诸多剑皇,无耻之极!”
这道声音不再温文尔雅,却是如同震震钟鸣,响彻林凡心扉。
难道自己一直接受的教育是错的吗?若是如此人所说,剑世界的混乱皆是因群雄割据;江湖的混乱,皆是因剑皇的不甘,才导致了这般战事纷扰。
就像在狼窝里长大的羊,即便天性温和,却也学会了残忍的撕咬。
书生满意地咧开嘴轻笑道:“是非颠倒,青红不分;人间苍苍,孰能解救世人?唯有剑帝耳,奈何我等书生,此生修不得剑意,心胸苦闷,无从发泄。一腔情怀,付诸笔墨;却是遭人连日暗杀!我等错了吗?”
好比当初玉佩,第一次响彻林凡耳边的声音。此时的林凡心头,便是犹如钟鸣!
我错了吗?
我错了吗?
我!错了吗?
茅屋外的任婆婆此时却是一反常态地正襟危坐,这些年他们每个人都在暗自培养自己的后人。只求突破他们曾经无法堪破的剑修真意,几位剑皇约定好共同培养各自的传人。面前的书生,正是这些人最难过的一道难关!
想到这些年死在这里的传人们,任婆婆的心头却是有着一丝担心。她不知道林凡能坚持多久,如若林凡持剑而出,对向于她。她只能将拜无忧的传人一剑抹杀!
林凡虽然心智成熟,却是因年纪过小,在很多事情上依旧是白纸。什么是纯真呢?便是对于世界无知的善良。
“你没有错,是他们错了!我来帮你吧!”
书生的嘴角高高的扬起,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没错,我们是不会错的。帮我去杀了那些认为我错的人吧!去憎恶这个世界吧!”
握紧手中的碧蟒剑,林凡起身走向房门口。书生静待着林凡出门而去,任婆婆静待着出门之人的姿态。
一步、两步……林凡停在了茅屋边,却是顿住了身形道:“何为对错呢?”
“在剑皇眼中便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在剑帝眼中便是天下之众为对;在凡人眼中便是活着为对死为错。”
“不要逃避我的问题,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不是问你什么情况下是对是错。”
听到这孩子的声音,书生却是意识到一丝不妙。他本来要把这孩子置入思想的逆流中,却不想他却站到了更高的思想层面中。
“传承千年的宗门中生了大火,你只能救出一样东西。你会选择救绝世的秘籍,还是会救脚下的猫呢?”
看着林凡出声的背影,书生竟是有种高大的错觉。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巨大的身影。
书生的声音不再温和,却是坚定道:“自然是救秘籍咯!秘籍是宗门的必须之物,只要有它,宗门的传承就不会倒!”
“为何不救猫?”
“猫?这般无用之物救它有何用?你只要想要,猫可以成千上万地造!秘籍不同,秘籍永远只有孤本,若它没了,便是没了千年的传承。孰轻孰重,有什么可比性呢?”
林凡一手搭在茅屋门上,轻轻拉门的同时问道:“救秘籍是对,救猫是错吗?”
“这就好比救剑修还是救凡人,救一个剑修,江湖会多一个强者;救一个凡人,有何用出呢?”
听着书生清冷的话语,林凡却是又重新合上了屋门。一字一句道:“所以,你是在帮剑帝的杀戮做着对的拯救;对于剑皇的反抗,附着于错的审判吗?”
书生一语凝噎,手中的经书却是握地更紧,声音也不再沉稳,略有一丝慌乱道:“剑帝本就是对的!剑帝如何会错呢?”
“这些年来,有不少来这之人被你的言语蛊惑吧?我知道你为何会被人称为大奸大恶的不仁之人了!”
碧蟒剑的剑身上,透出了一丝微冷的光芒,一剑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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