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花风起孤城

    黄天卓惨然一笑，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想到这么久远的事情。他的人已浑身是血，左右肩头皆有两簇箭矢。
    乔松年已经成了尸体，但他的人还没有倒下，他的剑插在泥土中，剑支撑着他的身体。他的身子好像已成了一座丰碑。插在土中的剑上有鸣声传来，鸣声曳曳，好像在轻轻呼唤着主人。
    钱安逃出去了没有?黄天卓现在只有这一个想法，他的眼前已经被血染得模糊，只隐约看得见五人的身影。
    黄天卓还在挥剑，剑身已经残缺，那剑也已没了章法，没了气韵，就像是初学剑的黄毛小儿在胡乱挥着。
    黄天卓的剑一点点接近，已到了元忠毅的鼻尖之前。元忠毅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剑。
    但那剑毕竟没有砍下，那把剑剑身一软，黄天卓的人已倒在元忠毅的面前。
    元忠毅的眼神中流露出尊敬和倾佩。
    一个人若是能让他的对手流露出这种眼神，那么他一定是这世间最纯粹、最伟大的男子汉！
    黄天卓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所以在这里的四人都是静默的，唯独那叶子充狂笑起来：
    “跟我做对的人，一定都会是这个下场。”然后他走到黄天卓面前，已泄愤似地踢了两脚。
    元忠毅的枪已断了叶子充两缕头发，枪尖顿在了叶子充的跟前。元忠毅冷冷道：“你再敢动一下，我保证你下次断的一定不会是头发！”
    叶子充停下踢打，深吐一口气道：“好，既然万事顺利，那么我们也回去吧。”
    元忠毅的枪还是没有放下，枪身在阳光照耀下寒芒闪闪。
    叶子充摊开折扇，一手把元忠毅的枪拨下。接着他微微一笑，转身向着来处走去。
    另外的四个人表情不一，有人冷漠，有人向着元忠毅一笑。很快他们也离开了，只留下元忠毅陷入了沉默。
    另一边的闹市上，钱安正在人群中疯狂逃窜，那些被他推开的路人破口大骂，接着他们就又被两个人撞开了。
    “还在追！还在追！”
    钱安的心已凉下半截！这个时候，能救他的只有一个地方。
    钱安强忍身上伤口传来的的剧痛，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者。他的心里疯狂呐喊：
    “还有机会！只要找到穆千城！一切都还来得及！大哥，你可一定要活着啊！”
    钱安撞进了沁园春的大门，酒楼里人头涌动。
    钱安的眼神很快四下转了一圈。
    没在一楼！
    他们在楼上！
    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们还在楼上?
    那些人好奇的看着这个状若疯癫的男子，接着他们便看到门外又走进了两个人。
    男的一柄杀气腾腾的黑蛇矛，女的手持紫色长剑。
    男的冷漠开口：“诸位，青剑盟办事，尔等还是回避的好！”
    那些看热闹的认一听是青剑盟，立刻装作转身去忙其他事。他们的心脏还在剧烈颤抖，那个男人眼神太可怕，杀气惊人！他眼鼻间的两道伤疤交叉成十字，言语之间恐怖至极，着实震慑住了这些人。
    楼上没有声响，没有任何人走出。
    钱安的心已经跌入谷底。显然，穆千城没有在这里。
    钱安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的心已经干涩，周围的一切变成死灰，他为自家大哥感到不值！
    “那穆千城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枉费大哥为他牺牲这么多！没有穆千城大哥怎么会那叶子充撕破脸皮?没有那穆千城大哥又何至于处处受气?”
    “而这穆千城居然连见一见大哥的担子也没有！这就是大哥说的英雄好汉?这就是传说中的少年天才?”
    “他穆千城也配用剑?”
    钱安的心里满是怨毒，他的眼中已有血泪留下！他突然大吼：
    “穆千城！你个小人！害我大哥，害我兄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身后的那对男女冷笑，男人的大锤砸下，铁锤冰冷，眼看钱安就要死在这锤下！
    钱安已不再躲闪，因为他已没了活的欲望。已绝望的人是不是一定躲不开这一锤?所幸的是钱安眼里又诞生了希望的光，两颗石子已打偏了这一锤的轨迹，钱安一个侧身躲过了这偏离轨迹的一锤。
    接着一柄黑色的剑已出锋，黑色的剑，连剑光也是黑色。一柄白色的剑带着青芒而来，两剑之下，那对男女不得不闪身躲避，跳到二楼。
    穆千城跃步接住了钱安倒下的身子。
    这个男人已到了弥留之际，伤口上的血不受压制汩汩流出。他的气息细若游丝，口中之言已微不可闻：
    “救……救……堂主……在……在……石桥……胡……胡”
    然后他的头歪倒在穆千城手肘间，已是没了声息。他的褐色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穆千城的身子已开始颤抖，伸手去抹下了钱安的眼睑。
    他的剑又刺出，夜雨微的剑也刺出
    那两人还未看清剑身就已死在了剑下。
    穆千城飞身跑出沁园春，夜雨微跟着跑出，小胖子也跟上了两人。
    石桥胡同外还是没有人。人们还是不敢去靠近这里。黄天卓的身子躺在血泊中，他的剑已经断裂，他的人已死去。
    穆千城跪在这血泊之前，楼上开始有人对着这少年指指点点。
    夜雨微飞身一剑，一户人家的窗户追着剑光落下。那些看戏的人脸色发僵，急忙又回到屋子关上窗户。
    夜雨微没有说话，只是等。
    他等得不是很久，穆千城已直起了身子。他抬头，吐出一口颤抖而悠长的气。
    夜雨微转过身子，背向穆千城，道：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不！你不知道，我本可以杀了那叶子充。”
    “既往不咎，你没有杀，自然是有你的目的。”
    “哈?哈哈——目的?”穆千城狂笑起来，然后他一把揪住夜雨微的衣襟，道：“你告诉我?有什么目的能比朋友的性命更重要?你说?”
    夜雨微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穆千城的眼睛，然后夜雨微剧烈地咳嗽起来。
    穆千城松开了手，夜雨微退了两步，还是在继续咳嗽。
    穆千城轻轻开口：
    “抱歉……”
    然后他蹲下背起了黄天卓的身子，起身向着远处街道的地平线走去。
    赵雨秋正要跟上去，夜雨微断喝道：
    “别管他！让他走！”
    赵雨秋的身子僵住，眼里满是痛苦。
    夜雨微看着穆千城渐渐小去的背影，喃喃道：“谁也帮不了他！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