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明日方舟很凶险

    墨堇和塞壬来到山顶平面的边缘，望向峭壁之下无尽的森林。
    她的目光顺着塞壬看向那里的一株还算高大的树木，它有一面的枝桠却是一点儿都不剩，看上去似乎是被强大的外力撕碎的。
    “那是……怎么一回事，你做的吗？”
    塞壬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是那个逃走的女人，她的身体素质已经趋近于纯生物学进化的顶点，而且她体内也含有我们海怪的要素……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墨堇自然是知道祂为何而感到可惜，但是她心中却是没有为她的逃离而感到窃喜，反倒是升起了对那素未谋面之人拒绝加入的惋惜。
    “只有真正地成为海怪的一份子，才能了理解其中的美妙吧。”她在心中低语道。
    但墨堇的想法其实并不正确，因为现在的她确确实实是一个海怪之中的【异类】，是近乎不可能生成的奇迹。
    她的法术举世难寻，这世间的塞壬更是只有一个。
    “我们走吧。”塞壬开口说道。
    伴随着祂的话音落下，一道精神便带着强劲的源能爆发而出，大气之中游离的源能也向此处沉淀，在祂的指引下形成复杂的法术。
    不到两秒钟，两人身前便有一道有形的风障自虚空浮现，带起的狂风让塞壬的衣袍猎猎作响，墨堇的裙摆也被吹起了一角。
    对源石技艺极为敏锐的她瞬间便注意到了这其中蕴含的力量，不禁有些震撼
    ——能用来飞行的法术都需要巨额的能量输出，这是这片世界不变的铁则，是她在沉睡前那个时代就已经确认了的。
    而如此高的输出功率往往只有复杂的源石器械才能达到，她虽然不了解现代的器械如何，但还是明白徒手完成这种法术是多么困难的。
    “这是飞行法术？你居然能直接做到这种程度的事情吗……”
    听闻她带着惊讶的话语，塞壬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心中蓦然出现了一种别样的情感，格外地舒爽。
    【看来人类的情感也并非一无是处啊】
    “嗯。”祂浅浅地应了一声便迈出了步子，带着她走上了这块绵软的狂风凝聚物。
    塞壬见墨堇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摸来摸去，不禁感到几分好笑，但很快便道：“我们接下来要去附近的移动城市补充一下物资，为接下来的旅途做准备。”
    祂也不待她回应，操纵着身下压缩的狂风便是一个狂暴的加速，而且两人的速度还在不停的提升着。
    墨堇被这突如其来的加速吓了一跳，赶忙就近捞住身边夏岚的裤腿，有些胆战心惊地喊道：“你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反正你也不会摔下去，不是么？”祂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可是，万一我真掉下去了呢……”
    她说着瞟了一眼看着她的塞壬，语气瞬间就弱了下来，不敢再多逼逼。
    她这时才想起来，塞壬不该是她如此表现的对象。
    塞壬见有些矫情的少女松开了自己的腿，这才抬起头望向远方，那里有一座小型的移动城市，现是正是接近黎明时分，远远望去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了。
    这是一座以轻工业和农业为主的小城镇，周围有着相当广阔的农田，这个时节似乎正是播种的季节。
    片刻，塞壬驾驭着风来到公里开外，一边下降一边道：“快到了，我们下去，最后一段路就步行吧。”
    仍然趴着的墨堇点了点头，目光透过身下的风墙望见了远处那奇异的城市结构，面露好奇之色。
    “这个城镇的形状好奇怪啊，为什么那么高大？”
    听见她的提问，塞壬这才想起来没有告诉过她多少现代的知识，这少女的记忆还留存再那个年代。
    “你等一下，我干脆用记忆给你分享一下现在世界的状况，那应当会挺有帮助的。”
    塞壬说完就考虑着开始制作起一份记忆，这是一种简单的认知的概括，并没有太多具体的东西，只是让人能在想起的时候有直接的印象。
    没几秒钟祂便完成了制作，只是随意地提醒了一声便把它扔进了墨堇的脑海之中。
    她虽然依旧是没有准备地吓了一跳，但这次很快就反应过来，没有说什么就闭目开始消化，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讶与愤怒的神色。
    好久，她睁开眼呢喃道：“我的同胞……萨卡兹，依旧在经历着数百年前的命运吗？”
    “实在是不能容忍啊，可憎的……”
    她试图将仇恨指向谁，但却是无言了，因为那个成熟的她知道仇恨什么人是纯粹的徒劳。
    或许唯有将手指指向这片大地，用血狠狠地在上面画上时间不可冲刷的印记才能消逝她、他们心中的愤怒。
    这么心中愤怒着，她猛然抬起头望向身边波澜不兴的塞壬，心情却是突然地便平静了下来。
    “是啊，我现在仅仅是祂的从属罢了。”
    “我，我已经，已经不是……人类了啊……”
    这么想着，她的平静下来的心又一次染上了几缕悲伤，空落落与失望的感觉交错映照着。
    塞壬注意到了她起伏的心绪，但也没打算怎么去安慰她，直接就道：“准备好，我们要降落了，这将是我们在这个世界的第一站。”
    “嗯。”
    如是应着，她缓缓地站起身，挺起身子望向远方的大地与城镇，轻轻叹了口气。
    祂操纵着凝而不散狂风降落到了一处田间的小径上，卷动的风压倒了田间的片片杂草，干枯的土石四处飞溅。
    这里比起之前的山林显然干涸了不少，这与地形上有一定的关联。
    “要下去了。”
    塞壬说完就散去了法术，两人平稳地落到了地上，这回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站稳了。
    待到裙摆飘落之时，她才意识到这是这具身体的强大本能，这种感觉让她多了几分兴奋
    ——似乎能解锁新姿势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尝试的好时机……”
    她想着，回头望向一边的塞壬，但这一看却是空空如也，正要找寻时却发现祂早已经走出几十米了。
    “啊，等等我啊！”
    她大叫着就赶紧追到了塞壬身边，和祂并排走着，眼中满是怨念，想说又不敢多说的样子。
    另一个她在心底同样满是牢骚，悔不当初在那道法术之中多加入一些“关心他人”的要素，这样就不用担心一个不注意就摔死或者走丢了。
    不过那已经是不可复制的一道法术了，它需要相当漫长的时光来编织，主要都是在她沉睡时的梦中的几十年弄出来的。
    而现在……因为塞壬有了防备，除非再过个上百年，否者她根本不可能再次成功。
    这样一想她就愈发懊恼了。
    塞壬并未管心不在焉的她，只是望着远处那座城镇，思考着怎么弄到物资，诸如载具、食物、龙门币之类的东西。
    强抢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是塞壬并不打算这么做，具体的原因祂也不知道，可能也是墨堇的法术在作怪吧，不过祂并未对此反感，反倒是感觉十分新鲜。
    如是想着，祂终于看向身边心不在焉地踢着路上石子的少女，问道：“你知道该怎么快速赚钱吗。”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望向祂，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抢劫，而正要开口时，另一个墨堇慌忙地止住了她
    “喂喂，等一下啊，我法术的效果之中有让塞壬偏向于守序派的要素，千万别提抢劫啊！”
    墨堇张开的小嘴一滞，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要说出口的两个字，又是后怕又是苦恼地支支吾吾道：“啊，这个……这……”
    “我都不是现代人，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啊……”
    塞壬脚步一顿，好久才带着些许尴尬道：“也是，这事情还是我来想吧。”
    两人沉默着向前走着，时间缓缓过去，待到第一缕金色的阳光掠过地平线落在城镇上时，恰有一辆车从里面驶出。
    安卡一如往常一般起得早早地，打算趁着这清晨的宝贵时光开始田间的耕作，但当他驾车驶出车库门口的时候，却注意到了远处道路上的两个人。
    “一男一女……步行的？”他自语着，心中却是有些不安了起来。
    在这片辽阔的平原上居然会有步行的人，而且……他以过人的目力注意到，那两人衣着都相对华丽，但身上并没有任何看起来是行李的东西。
    “术师？”他做出了第一步的推测。
    安卡虽然是普普通通的农民，但镇上的源石技艺测试也是做过的，也有幸测出来了一种还算有用的法术，只可惜他的家境无法容许他去上学，否则未来说不定还能当上审判官呢……
    望着远处停下脚步的他们，安卡又定睛看了两眼，还是选择了继续前行，打算过去看一看这两人是什么意图。
    毕竟那两人是向着城镇这边来的，他有不得不一探究竟的职责。
    塞壬和墨堇注视着由远及近的车辆，目力非人的他们自然是明白对方早已注意到他们，而且也有过来查看的想法，所以就干脆停下来等待着。
    而驾车的安卡很快就来到了两人身边，下车礼貌地欢迎道：“你们好，两位远途而来的旅人。”
    “你好——”墨堇带着几分热情地招呼道，而一边的塞壬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也是顺便挥了挥手。
    祂现在没什么和别的人类交往的欲望，哪怕是对于身边的墨堇也是感觉有几分麻烦，如若不是夏岚的事情祂甚至都想直接抛弃了她。
    墨堇看了一眼身边的塞壬，见祂没什么表态也只好继续道：“那个，这位大叔，我们能不能在你们小镇这边购买一些物资？如果……有闲置的车辆的话就更好了。”
    见可爱的少女颇为礼貌，安卡稍微放松了一些心中的警惕，他虽然在这二人身上感到了一丝违和感，但还是选择没有开口询问。
    他把双臂抱在胸前，略微权衡了一下利弊便道：“理论上的确可以，但是我们小城镇并没有太多的东西，如果要购买的话……可能物价会高一些。”
    这话并不假，他们刚刚过完冬天，万事还在勃勃萌芽之中，能挤出来的东西并不太多。
    塞壬很快就点了点头直截了当道：“可以，不过我们身上并没有什么现金，如果需要的话我们愿意以短期的技术类工作作为交易。”
    祂说着，也没有任何忌讳地就动用食指上的一枚微型施术单元，随意地制作了一个复杂的岩质雕塑，挥手散去它之后就看着瞳孔微缩的安卡。
    “该怎么办……是真正的术师。”
    安卡的目光有些游离，但他显然不敢再多耽搁这位不知道有多么强大的术师了。
    “那二位就上车吧，我带你们去城镇里面，具体的事情我不能做主了，得你们和市长交涉一下。”
    一行人就这么再次上车，向着城市的方向再度驶去。
    路上安卡开着车，但却总是忍不住要偷看一边淡漠的塞壬，心中的忧虑又是重了一分。
    “应该没事的吧……”
    常人未必会对夏岚和墨堇的事情如此忧虑，但安卡最根源的感触其实是来自于他的天赋法术，那是一种能相当奇异的能感受危险的法术，它在平时就能微弱地生效。
    很快，尚未离开多久的车辆便再一次回到了车库之中，安卡也没说什么便有些急躁地带着两人向附近的通道走去。
    塞壬虽然相当淡漠，但对于这“狭小”的乡下移动城镇感到几分新奇，毕竟以前所去的都是那些大城市。
    而一边小小的墨堇则是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着，要不是担心走丢她真想要停下来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这是她沉睡前从未见过的巨大机械。
    移动城市已经是这个世界巨型造物的巅峰了，里面凝聚着无数人类的心血，说不宏伟壮丽是不可能的。
    穿过尚且极为安静的街道，三人来到了一幢办公楼前，它比起周围的建筑显得更加地严肃端正，应当就是这座城镇的中心了。
    “二位还请稍等一会儿，现在时间还早了二十分钟，镇长还没有来……”
    他见塞壬没什么表情，而墨堇则是一脸不满的表情，赶紧补充道：“要不我先带二位四处看一看？我们这里虽然没有好看的景点，但看小妹妹还是对不少东西感兴趣的吧。”
    “你去吧，我待在这里就好了。”
    塞壬说完就走到角落的阴影之中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思索起事情来。
    墨堇犹豫着看了祂几眼，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高兴道：“我们走吧。”
    “好的，小妹妹，你想要先去看看什么呢……”
    “去看这座城市……”
    两人说着便越走越远，而安卡在街角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似是正在闭目养神的塞壬，但还是没能看出些什么。
    ……
    塞壬自然是在思考有关夏岚的事情，祂仍然在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引导一下夏岚。
    现在虽然无事发生，但是比起原来缺失了不少耐心的祂显然难以忍受闲置着这个宝贵的素材了。
    【如果成功的话，我，我们说不定就能超脱这片世界的界限，就能……摆脱那不知所谓的造物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