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战心弦

第 15 部分

第章
江夫人的高烧是在第三天的午后才降下来的,在这之前,她始终都在昏睡着。
只是三天而已,江夫人本就不算丰腴的身体更为孱弱。整个脸颊苍白瘦消,毫无血色。她在我们的心痛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开始的时候似乎还有些混沌,很快,她就彻底清醒,继而在最短的时间内,向我们所有的人投来恬淡、安详的笑容,一如她平日的温柔慈蔼。
她的笑容是如此的美丽,却也如此的令人心碎。就在两个小时前,我们刚接到医生的电话,江哲信和我的血y配型均不符合要求。江华已经动用所有关系重新寻找合适的骨髓捐献者,而在这之前,我们只能够等待。
江夫人的病情来势凶猛不容乐观,医生也无法给我们更多的信心。
“佩芬,你终于退烧了。你可把我们全都吓坏了,以后不舒服可不许再瞒着我们了。”江华爱怜的握住江夫人的手,贴上自己的脸,满是温柔的抱怨。
“是呀,妈妈。你总算好起来了。医生说只要烧退了就没大事了,只是你的身体太虚弱,今后好长一段时间都要好好静养。”江哲信也在微笑着如是说。
我只是听着,学着他们的样子努力微笑,却根本不敢出声。我远没有他们那样的坚强,我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生怕自己一出声就会哭出来,弄巧成拙。
江夫人笑意更深,微微翕动嘴,声音微弱却很清晰:“就是吓唬你们的,早就跟你们说了没事,你们偏不信。”
“我们相信,一直都相信的。你饿不饿?都瘦了。我让周嫂做你最爱吃的菜,好不好?你得好好补一补。”江华满是疼惜的说。
“好。我还真的饿了。”江夫人微弱的点头。
“我去和周嫂一起做。”我终于找到机会离开,逃跑似的冲出房间。
我一边走,一边疯狂的落泪,不光是为江夫人,更多的还为自己。积压了太多太久的难过和痛苦,令我的神经脆弱的不堪一击。江华夫妇无疑正在经历着生离死别的考验,而我触景生情,同样的痛不可抑。绝望的爱情,无望的生活,所有这些,都压的我透不过气来。
走到厨房,周嫂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她颤抖着声音问:“夫人……她……”
我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我一边抹眼泪,一边费力的说:“江夫人退烧了,刚醒过来。江先生让我们准备她爱吃的菜,我和你一起做。”
周嫂松了口气,不断用手掌拍自己的xiōng口:“谢天谢地,这样就好了,夫人是好人,老天会保佑她的。”
我兀自流泪,沉默着给周嫂打下手。真的有善报恶报之说吗?如果有,江夫人怎么会得这个病?gan爹、波文、江哲信、甚至还有我,又都该是什么下场呢?
我和周嫂把饭菜端上楼,江夫人的jīng神更好了一些,看着我们微笑。
“夫人,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周嫂说着红了眼圈儿。
“周嫂,你们做的什么呀,闻着真香,我都又有点饿了,我陪妈妈一起吃。”弯身给江夫人xiōng前铺毛巾的江哲信马上岔开话题。
江夫人疼爱的摸摸江哲信的头,我在她的眼中看到有星点波光一闪而过,她分明在不舍,我的心一紧,她真的对自己的病一无所知吗?
我要喂给她吃,却被江华接过了碗勺,“让我来。”
江夫人慢慢吃着,她在给我们传递一个信息,就是别为她担心。
饭后,她很快又因为疲倦而始终在沉睡。
接下来的几天,她也是睡眠的时间占多数,但是醒过来的时候,jīng神越来越好,这让我们深感安wei,同时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医生照例会每天过来为她做检查,调整用药。医生说,“目前急xing发病期已过,是缓和期,这段时间也很重要。看得出来,江夫人自己的求生yu望很强烈,这样很好。”
我们都在盼望有奇迹的出现。
又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在午后温暖的yang光里,江夫人的jīng神异常的好,在等护士拔下手背上的针头后,她对我们说:“老躺着都快发霉了。我想出去晒晒太yang。”
江哲信已经恢复了白天去公司,他不想让江夫人起疑,只有我和江华陪在家里。江华看了看我,我不知怎么就点了点头。
江华说:“好吧。我们推你出去晒太yang。”
江华亲自抱着江夫人走下楼梯,江夫人轻笑:“你抱了我一辈子,老了老了,还是你抱,你可得一直身体好,不然抱不动我了。”
江华这么多日子以来第一次哈哈大笑,然后说:“放心,我能抱你到一百岁。”
我捧着薄被单走在他们后面,心里一酸,只能赶紧低下头。
江华把江夫人小心的放到门口外的lún椅上,我把被单盖在她的身上。江华推着她慢慢走。
江夫人说:“阿华,你也累了这么多天了,你去休息一下,补个午觉。让凌汐陪着我就好了,我想去看看我的花。好吗,凌汐?”
“好。”我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爸,您听妈妈的,去休息一下吧。我推妈妈去花房。”
江华思忖了一下,才说:“好。佩芬,晒晒太yang就早点回来。以后有的是时间呢。”
我推着江夫人沿着花园的小路去花房,江夫人惬意的闭上眼睛,微笑着说:“生活真美好。真舍不得离开。”
我差点当场落下泪来,极力深呼吸稳定情绪,半天才能说出话来:“妈,您说什么呢,您要是喜欢,我天天推您出来晒太yang看花草。您能长命百岁呢。”
她叹息:“长命百岁是不可能了,我也不怕死,只是,现在闭眼我不安心啊,很多事情我都不放心。”
“妈,您别这么说,您别多想。您的身体没什么大事……”
“凌汐,”江夫人柔声打断我,睁开眼睛看着我指着不远处的木椅说:“我们去那里。”
“好。”我答应着,把她推到了木椅旁。
“凌汐,你别站着了,也坐下来。我们晒晒太yang。”她吩咐。
我给她调整好位置,让yang光不会刺她的眼睛,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凌汐,”她拉住我的手,温柔的看着我说:“很多话,我本来想等你和哲信结婚以后才对你说的,可是现在我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我大惊:“不会的,妈。你……”。
“凌汐,”她微微摇头,阻止我说下去:“你不用再瞒我,我的身体自己知道。你们真的以为我病糊涂了吗?我知道你们都怕我接受不了打击,我也怕你们难过。可是,凌汐,有些话我一定要现在说,不说怕以后没机会了,我也会走不安心的。就当作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好吗?我一直都觉得和你很投缘,我相信你就是老天爷心疼我丢失了女儿,特意送来补偿我的。我很感激,也很知足,虽然那个女儿再也回不来了,可是我现在又有了你。”
我剧烈一震,脸色大变心cháo涌动,好半天才又惭愧又艰难的违心道:“妈,小悦会回来的。爸和哲信一直还都在找,总有一天会找到的,小悦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要等她回来。”尚未说完,我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她回不来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江夫人难过的说,眼睛里泪光闪动,却为我擦眼泪,柔声说:“别哭,凌汐。你听我说。”
第章
江夫人的话让我如同遭了雷击,身体僵硬,无法言语无法动弹,甚至在江夫人擦拭我脸上泪水的时候,我心虚的都不敢再看她。
“小悦是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丢失’的,所以,事情发生之后,我就知道,她不是走丢了,而是被人掳走了。”江夫人表情平和,徐徐的说。
我不知道江夫人是经过多少年的时间来沉淀伤痛,才能在今天再提撕心裂肺的旧事时,如此的平静而没有怨恨。
“事发之后的头几天,我也几乎崩溃要发疯了,然后有一天,当时还健在的江华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公公来跟我说,阿华要重返黑道,只为追查女儿下落,誓死报仇。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公公是如何费尽心力的才将江氏家族漂白到一半,就因为他已经亲眼见证他的父辈和更上一辈人在黑道上过的血雨腥风、刀口tian血的日子是条不归路,若不及早抽身,就会越走越窄,即便强盛一时,也是永无宁日,更何况要是变弱,则可能家败人亡。”江夫人说到这里,停下来,微微喘息。
“江夫人,您别着急。以后再说也是一样。”我赶紧说,上前轻轻按揉她的xiōng口帮她顺气。
江夫人调匀了气息,摇了摇头:“让我说完,不然,我死不安心,也无法去地下见江华的父亲。”
我完全不明白江夫人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但是我很认真却也是提心吊胆的在听,因为我也想知道,当年江程两家到底有怎样的恩怨。
“那天,我公公对我晓以利害,并且不惜求我说,佩芬,你一向都聪慧明事理,你是江华的福星,爸爸今天求你,舒悦的事情忍下来吧,不是我的心狠,可是,在舍弃一个孙女,和让全家人再重新卷入危险和动荡的生活中,我只能选择前者,我不想看到江华和哲信再有任何闪失。”江夫人微微闭上眼睛,叹口气说,“老人家当时的恳切焦急之色,直至今日,我都清楚的记得。”
我能想象的到当日他们做出决定时的艰难,发自内心的佩服江夫人的坚强,我试探的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冷静下来了。仔细想过之后,我知道公公说的都是对的。我极力帮助父亲劝阿华,并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坚决反对他重返黑道,更不能借助黑道力量进行报复。否则,我就带着哲信离开他,离开江家。因为身为一个母亲,我不能眼看着儿子再混黑道,再面临危险。”
“爸爸一定只好答应了,”我轻轻的说,“因为看的出来,他一直都很爱您。”
江夫人露出微笑,很淡,但是很幸福:“是的。直到今天我都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重新来一次,我仍旧会选他。他开始很bào怒,却也无可奈何,最终还是答应我,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走,先报警,由警方处理。而我们只能等待,等待消息,等待结果,再不趟黑道的浑水。这一等就是近二十年。我知道,小悦她早就……可是,我只能在阿华和哲信面前装作仍然充满希望的样子,事实上,我也真的不舍得完全丢掉最后一点点希望,我也经常会一阵清醒一阵糊涂。”
听到这里,江家人完全都是无辜的,我内心惶然,江夫人多么可怜,而我又在充当什么角色?我不甘心接受这样的结果,我完全是抱着侥幸问道:“您也知道是谁做的吗?有什么恩怨竟要如此?”
“是的。我猜的到。”江夫人应道,继而有些出神。渐渐露出犹豫之色,最终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的说:“凌汐,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他们是谁,可是我想让你帮助哲信。”
我帮助江哲信?我的心脏砰砰luan跳,忍不住心虚,总觉得江夫人话里有话,似乎在试探我。我不敢再随便开口。
江夫人接着说:“凌汐,还记得前一段时间,有人在针对我们江氏,抢生意散布谣言吗?”
我点头,踯躅的说:“我记得好像是程家。”
“不错,就是程家。”江夫人脸色有些愠色,声音却一如刚才的平静,“说起来,也算是纠缠了几代人的恩怨了。凌汐,你不知道黑道的残酷和无情,在哲信祖父那一辈,江家与程家就是黑道上你死我活互不相容的两hu之争,为了争夺地盘和维护自己的利益,两家的伤亡各不计其数,都有本家兄弟惨死其中的经历。要说只是程家亏欠了江家,也失公允。”
果然如此。我的情绪却更加低落下来。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痛定思痛,我也愿意一切恩怨就此了结,否则,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凌汐?”
我茫然的摇头,忽然觉得江夫人的话太深奥。
江夫人轻抚我的头发,轻叹口气:“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哲信。我怕我走了,他就再没顾忌的要展开血腥报复了。阿华一直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忘记了,程家对我也是有愤恨的,当初,是我执意拒绝父亲为我包办的与程冠博,就是程波文的父亲的婚事,非要嫁给阿华的。其实,当时的我还不知道程江两家是世仇,我只是觉得阿华更厚道,对我是真心实意的爱。”
我惊讶万分,想不到gan爹和江夫人当年还有这层恩怨。想起gan爹对gan妈的冷淡和不放在心上,难道他始终对江夫人旧情未了?可是,他又为什么又能狠心要置江夫人于死地,因爱生恨?
“这么多年,我强忍失去女儿的痛苦,坚持认为女儿只是意外走失,就是要让阿华和哲信彻底放弃复仇的念头,现在我们的生意光明正大,蒸蒸日上,我们全家人生活的幸福就足够了。可是,我知道,阿华的妥协始终都非心甘情愿,总是耿耿于怀的。当年虽然他听从公公的话,没有重蹈覆辙的报复,可是,在家族事业彻底漂白之后,他迅速与政界、警界打通关系。当程家也开始漂白事业的时候,却给予了他们迎头痛击,迫使他们转战海外,让出了本埠的市场。对此,我没有劝阻,而是完全不过问。只因为依阿华的xing格,如果不让他以这种方式出口气,他一定会憋气至生病的。”
江夫人似乎又有些疲倦,我说:“江夫人,我们回去吧。明天我再听你说。”
她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以为就此就太平了,可是,程家忽然返回国内,开始针对江氏,我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以我对儿子的了解,我担心是他在计划报复,而程家也不甘束手被殂,才又针锋相对了起来。”
不得不说,江夫人是非常敏锐的,她虽然不知道确切的,却能一下就d悉到实质。
“如果只是在生意上以正当的手段展开竞争,倒也没什么,可是,我担心的是,哲信会失去理智的运用非常手段触犯法律。”
知子莫若母,我愤愤的想,江哲信的确为报复不惜以身试法:经济欺诈、非法禁锢、bào力qg、人身侵害和虐待。要不是我当日也有计划,光凭其中任何一条都能把他送进监狱。也许凭借江家的势力和关系,不至于真让他在监狱里过一辈子,可是,总归他将名誉扫地。
“他现在大了,行事周密,而我竟问不出任何线索。如果我不得这个病,倒也罢了,还能多盯着他几年。可是……我就怕自己一走,他就没顾忌了。阿华只怕也会被勾起报复心,不但不会阻拦也许还会参与。如果真是那样,最后必定还是两败俱伤,那么,我隐忍这么多年,不是白费苦心了吗?我可怜的小悦不也白白……”江夫人终于落下泪来。
我也颇为震动,江华父子小心瞒着江夫人,一心想为小悦报仇,却从来不知道,江夫人为了他们父子俩的周全,又独自承受了多少年的伤痛和难过。
可是,她今天跟我说这么多,到底是为什么呢?
第章
我轻轻为江夫人擦拭泪水,在我记忆里,江夫人永远都是平和、温婉的,第一次见到她哭的这么伤心,泪水不断滚落。我想是因为今天的jiao谈又勾起了对女儿的强烈思念同时又担忧儿子的缘故吧,说到底,她是个伟大的母亲。
终于,她缓和了情绪,平静了很多。她长呼口气,轻轻的说:“这块石头压在我的心头将近二十年了。第一次说出来,我感觉轻松舒服多了。”
我无言沉默,即惭愧又心虚,江夫人是单纯因为信任我才对我倾诉的吗?还是……,我根本不敢想下去。
“凌汐,”江夫人忽然叫我,“我走了以后,你会帮我照顾哲信,看着哲信吧?”她热切的看着我。
我心跳加剧,几乎落荒而逃,慌luan的低头不敢再看她。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在第一时间离开,我是不可能跟江哲信在一起的,从何而谈照顾他,看着他?可是此时此刻,我又如何能把真话说出口?
“凌汐,”江夫人再叫我,“是我的话吓到你了吗?我……也许是心急了些,可是,我怕自己没那么多时间了。只有你能帮我了,孩子。”她摩挲我的手背,语气分外的无奈和伤感。
我深深的呼吸,勉强抬头说道:“妈,我不是……,您……希望我怎么做?”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坦陈一切。
“很简单,在哲信失去理智的时候,你会劝说哲信的,对吗?在他要做出危险决定的时候,你会阻拦的,对吗?就如同当年我对阿华做的一样。”
我逸出苦笑:“妈,哲信未必肯听我的。我们和您和爸不一样。”
“傻孩子,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哲信心里有多么重要。哲信这孩子从小就嘴笨,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一切都只会表现在他的行动上。我是他的母亲,对他最了解,也看的最清楚。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和女孩子约会过,更没有一次绯闻事件。你是他第一个肯带回家来的女孩子,也是第一个他肯让你住进他公寓的女孩子。要知道,就连和他一起长大玩儿大,几乎如同他的另一个妹妹的方慧心,都从来不被许可进入他的房间,更别说公寓了。你难道不是他最重视的人?”
我无从辩白,只能说江哲信戏演得好,是个杰出演员。他的确重视我,可是,他重视我的目的是要折磨我利用我而已。
“还有,我看得出来他眼里的挣扎和犹豫,很多次,在他看着你的时候,我都能感觉的到,他似乎很矛盾又有不舍。开始我也有些不理解,也猜不透,但是现在,我想我明白了,他就如同当年的阿华一样。他一定也在考虑,如果他采取极端手段触犯了法律,或者自己有什么意外,那么你该怎么办。我相信,只有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充满深情的时候,才会考虑的这么多,也才会象这样犹豫不决,摇摆不定。”
天啊,我真是yu哭无泪,江夫人真的全都想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妈,我……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好。您的身体没问题,一定会好起来的,哲信也会没事的。您都不用担心。”我无力的说着,语无lun次,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自己还如何能坚持听下去。
“凌汐,你是好孩子,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而且,在哲信第一次回家说起要替许先生照顾你以后,我就留心你们父女俩了。相信我,我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好奇。事实上,在后来所有有心或者无意听来的关于许先生的人品和口碑,都是正面而且近乎完美的。你知道我有多么高兴吗?有如此正直、善良的父亲,那么他的女儿也一定错不了。后来证明,你的确就是我想要的儿媳妇。哲信的眼光很好,我很欣wei。”
我几乎要滴落冷汗了,江夫人的话怎能不令我汗颜,的确,许宝山的人品是真实无可挑剔的,可是我……。如果有一天江夫人知道我曾心怀图谋的来到江家,又是刻意讨好她,她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也许是看我长时间沉lin不语,江夫人有些歉然的说:“凌汐,我如果不是自己活不了太久了,绝不会把过去这些可怕的事情告诉你,让你同样担惊受怕的。可是现在,除了你,我还能找谁来托付身后的事情?我真的走不放心,闭不上眼啊。当初公公来求我,今天也只当是妈妈求你,好不好?我只希望哲信和江家都好好的,希望你们可以幸福平安的生活下去。身为母亲,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应该表示歉意的人是我,我是最不配拥有江夫人信任的人。她如此恳求让我还怎么拒绝?我只能说:“妈,我答应您。如果将来真的……,我一定会尽力劝哲信的。您也要答应我好好养病,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哲信更需要您,我的劝说未必能够起到什么作用,我也真的不知道能如何帮他。”这是实话,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放下仇恨呢。
“好,凌汐。这我就放心了。你也不用害怕,只要哲信能够保持理智,按部就班的管理发展公司,程家未必能够那么容易就占到便宜。他们的手段我想无非也就是想先激怒哲信,让他失去理智之下,再上了他们的圈套,也许是恶意打压市场收购江氏股票,要么就是故意让第三方出面,诱使哲信扩大不应该的投资,让江氏血本无归。”
我惊讶的看着江夫人,她不是从来不过问商业的事情吗?可是她说的似乎正是gan爹的打算,gan爹曾说过,只需收购江氏二级市场上可流通股票的一半份额,再加上可以从江夫人手里取得的股份,就可以超过江家父子身为第一大股东所持有的江氏份额。而我蓦然又想起程波文说起的史蒂文,他会是江夫人说的第三方吗?
江夫人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微笑的说:“我哪里懂得这些,都是我公公在临终前告诉我的。他和程家斗了一辈子,早就摸清了他们的惯用手法。而这两种方法应该是他们觉得最省事最简便,代价最小就可以让江氏一败涂地的招术。老人家料事如神,也因此,他在临终前,给我留了两手‘救命的稻草’。”江夫人说到这里,轻咳了几声,疲倦之色彰显无疑,进而无力的靠回lún椅闭上了眼睛。
“妈,”我惊叫,“您怎么样?我们马上回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江夫人极轻微的点头,喘息着说:“说了这些,我的心事已经了了一半了,明天,我再告诉你救命的稻草是什么。”
我无法理清自己复杂的心绪,默默的推着江夫人往回走。事情怎么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地步?回想当初,gan爹也是对我说,他不想波文与黑道合作,担心他采用武力以身试法,才想到要我嫁进江家拿到股权的。而今天,江夫人对自己的儿子竟然也是同样的担心,进而求我。天下父母的心思都是共通的,可是我又算什么?我真的呆不下去了,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江华并没有午睡,而是一直坐在客厅里等我们。我刚把lún椅推到门口,他已经站起来,“佩芬,你怎么样?累了吧?”走过来俯身抱起了江夫人。
江夫人笑的很开心,声音有些虚弱:“yang光很好,我都不舍得回来。那些花草也是,好久没见,一看到就放不下。”
“有什么舍不得的,以后可以天天晒太yang。等你身体强壮了,那些花草还不随你摆弄,不要着急。”江华笑的勉强。
江夫人轻笑:“凌汐也是这么说的,我们这不就回来了。”
江夫人躺回床上,很快又沉入睡眠。江华扭头看了我片刻,面沉如水,目光深沉。我强自镇定的等着他提问,却听到他最终只是说:“你也累了吧,回房去休息吧。”
我松了口气,低声说:“好的,江先生。”轻轻退了出来。
我重新来到花园,坐在刚才的木椅上,无力的靠上椅背,仰头对着蓝天闭上了眼睛。虽然还是没有积聚足够的勇气,可是gan爹和波文的影子清晰的浮现于脑海时,我没有再试图逃避。明明心口又开始撕裂般的剧痛,可是我选择想清楚。
第章
暮色开始降临,我竟然在这里一坐就是三个钟头。
过去十几年的生活往事一幕幕在脑海放电影一般的回放,当时的诸多温馨甜蜜现在却都变成了痛蚀心扉的不堪回忆。在撕心裂肺的同时,我也在愤恨与不舍间挣扎辗转。明知gan爹是在利用我,可是我更恨波文的欺骗和无情,但是将近二十年的亲情又岂能是说断掉就能断的gan净的?gan妈对我尚有养育之恩,就是gan爹也曾救过我的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笔luan账?
程家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我头痛和倍受打击的了,今天江夫人又无疑更让我陷入两难中。我同情江夫人失去爱女的遭遇,尤其为她这么多年考虑大局而做出的隐忍和牺牲深感钦佩也感动。可是,我实在无法认同江哲信的所作所为,即便他也值得同情,他也身为一个受害者在想讨回公道,可是,这就可以作为他用bào虐的手段去伤害别人的理由吗?那么,他的卑劣又与gan爹有什么区别?又比他的仇人好到哪里去?
不要说帮他,现在我连多见他一面和他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只是,江夫人……,我忍不住抚额叹息。再想起她今天的恳求之色,莫说她现在身患绝症,就算搁在以前,我相信自己也是不忍拒绝的。
我慢慢在木椅上滑倒身体,蜷缩着侧躺下来,身心疲惫,头痛yu裂。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做?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最终停到我的跟前。我依然一动也不想动,连眼睛都懒的睁开。
“许凌汐!”江哲信急躁的声音,夹杂着轻微喘息,“你怎么躺在这里!让我好找!我差点以为你又……。起来!快起来!”他有些粗鲁的一把揪我起来。
我的确是想再逃跑一次,可是,我知道自己连大门都走不出去,这一点难道他不清楚吗?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花园的地摄灯离我们还有段距离,我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脸部lún廓,至于他的表情无从知道。
“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躺在这里?几点了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不去饭厅吃晚饭?”他一连叠声的质问,越说到后面越激动。
我无法告诉他是为什么,只好继续沉默的看着他。
他没有等到我的回答,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整张脸都凑到我的跟前,让我清楚的看到他严厉的表情,他咬牙问:“你跟我母亲说什么了?下午只有你陪着她的时候,你gan了什么?你胆敢动歪脑筋,你试试看!”
我忽然连生气、较劲的力气都没有了,每次面对他的无理偏执,任何解释或者针锋相对都不会有实质意义,反而是浪费彼此的时间,并且给自己带来伤害。我不想再做傻子。
“江哲信,”我冷静的开口,“你如果不相信我,又何必要我继续留下来?如果我走了,你还用得着再担心我会害江夫人吗?”
他益发用力握住我的手腕,深深的看着我,一时竟似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陪他玩小孩子赌气的戏码,低声缓慢的说:“江夫人知道自己的病情,她只是怕我们难过才配合我们假装不知道的,下午,她亲口对我说的,我很难过。”我恳求的看着他:“想想办法,陈卓家不是世代都是名医吗?他家不就是开医院的吗?他有没有自己的血y库?骨髓库?让他帮着找,不惜一切代价的找骨髓捐献者。江夫人不能有事……”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只有她活着,我才不必背负她期望的责任,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江哲信的身体僵硬了,手慢慢松开。片刻后,才轻声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的。我其实……很想相信你。”
这些对于我早就不重要了。
“回去吧,爸爸还在等我们吃晚饭。”江哲信试图拉我。
我避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慢慢往回走。他没有再勉强我,跟在我的身后。
还有时间呢,我安wei自己,试图压下心底的不安和焦虑,江夫人目前的情况还好,一定可以找到方法治疗她的病的。只要她在,就没我什么事了。我真心祈祷上天保佑她顺利康复,这样我才有离开的机会。
一夜都没有睡好,我的脸色和jīng神似乎还比不上醒过来的江夫人。照例在午后吊针结束之后,江夫人让我陪她晒太yang。我知道,她还惦记着昨天未说完的话。
果然,当江华离开后,江夫人看着我有些心疼的说:“凌汐,昨天没有休息好吧。你的眼圈都是青的。其实,你也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出于担心而提前做好防备而已。也许将来什么都不会发生,那是最好的。即便真的被我说准了,你也不必太惊慌,我昨天说过了,哲信的爷爷已经为我们留下救命的稻草了。”
“妈,”我轻声说,“您的身体在一天天的好起来,这些事不急在这一时,以后再说吧。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静养,其他的事情您别担心了。”
江夫人摇摇头:“这件事不安排妥当如何能安心?这个秘密只有我一人知道,连江华都不清楚,如果我明天醒不过来了,那么我公公的苦心就算白费了。所以,趁着我现在还明白,我必须得告诉你,凌汐。”
我再找不出阻止她说下去的理由,只好点头。
“还记得我昨天说过的程家有可能使用的两种方法吗?应对他们其实很关键的一个要素就是一定要有额外的、充沛的资金,这样无论是他们恶意打压股市收购股票,还是我们意外投资失利的时候,我们都有临时托市的机会,不至于一下就一败涂地。所以第一根稻草就是一笔丰厚的资金。这笔资金是当年我公公单独从江氏资产里分离出来,并且这么多年一直委托在海外的银行里进行投资管理,目前的总资产大约可以抵的上江氏总资产的三分之一左右。这笔钱只需要账hu号和三重密码就可以支兑,银行和投资基金的信息以及密码我都写在一张纸上,还记得我上次送给你的那套钻石首饰吗?就在首饰盒的底层里。你回去可以看看。”
我惊讶,江夫人竟然在那么早就如此信任我了吗?
“可是,光有这笔钱依然不够,虽然看着额度巨大,也抵不住过大投资的失败,所以,还有第二根稻草,就是要行使身为江氏第二大股东的身份,起到监督的作用。老爷子当年立下规矩,由儿媳妇获得股份出任第二大股东是有特殊意义的。所以,我想跟江华说,让你和哲信尽早完婚,这样,我才能把我名下的股份转给你。”
我的脑袋轰的就炸了!结婚?!和江哲信!
“不!”我完全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
第章
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不妥。果然,江夫人吓了一跳的样子,看着我一时没说话。
我急急的找理由解释:“妈,您现在最需要静养,哪儿能再为我们c办婚事呢?别说爸和哲信不会同意,我心里更过意不去。还是等您身体好了以后再说吧。”
江夫人听我这么说,想了想才重新露出笑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阿华和哲信那里我去说。再说,我都不怕忌讳,你是年轻人,怎么还这么迷信?越是因为我这个病,你们结婚的事情才更要早点计划,早点准备,不然我也怕自己赶不上了。阿华一定会理解我的。凌汐,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爱哲信吗?愿意嫁给他吗?”
我很有一种摇头告诉她否定答案的冲动,可是,拒绝之后,我该怎么办?怎么解释以前做出的种种与江哲信之间的恩爱假象。难道告诉她我是谁,来这里是为了图谋股份?我实在没那个勇气。慌luan中,我只闪过一个念头:让江哲信去应付吧,由他出面拒绝远比自己拒绝要妥当。
江夫人看到我点头,疼爱的抚摸我的头发:“傻孩子,跟我这儿还有什么害羞不好意思的?你妈妈离开的早,你父亲又不在身边,我知道你就算很爱哲信,很想早点和他结婚,也不好意思自己提出来的。正好,我去和阿华他们说,马上就着手准备,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高高兴兴的准备做新娘就好了。”
我已经不能专心听她后面还说什么了,我不断点头,掩饰着自己的心慌意luan。虽然我知道江哲信会拒绝,但是还是觉得在江夫人跟他提及此事之前,我应该先和他谈清楚。
也许是江夫人觉得可以了却心头的大事了,后面的时间,她不再显的忧虑和担心,又恢复了以前的平和,而且一直都在微笑。
她说:“把这件事jiao待清楚了,我就可以放心的去看我的花草了。”
我陪着她在花房里呆了几乎整个下午,她有时会告诉我某种花草的特xing,应该怎么护理,言谈之间就象在说着她的某一个孩子,喜爱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更多时候则是沉默着,静静的反复看着整个花房,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她的神情是恍惚的,她是在怀念过去的时光吧。
我一直担心她出来这么久会不会疲倦,可是她的jīng神远比昨天要好的多,直到暮色时分,我不得不开口说:“妈,我推您回去吧。您累了吧,今天出来很久了。”
江夫人从一株藤萝上收回出神的视线,点点头,轻轻的说:“凌汐,你看这株藤萝,大家都以为它必须依附旁边的植物才能长大,长的好。其实不然,那只是假象。如果有一天周围可以让它依赖的植物都不存在了,它自己也同样可以很茂盛的存活生长。它只是知道借力的好处,善加利用而已。别看这个小小的花房,里面蕴含的有关生命的哲理有很多。我在这里曾经参悟到了许多东西,将来,它们的主人就是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比我活的更jīng彩更快乐的。有时,一个人经历磨难的同时,本身也是在积累着某种财富。所以不需要害怕,只需赋予耐心和勇气。”
我点头,仔细品味她话里的含义,莫名有点为她的提点暗示心惊。我推着她慢慢往回走,在心里安wei自己,别老那么疑神疑鬼的,江夫人什么也不知道,都是自己做贼心虚罢了。
江华照例等着我们,然后准备把江夫人抱回楼上的卧室。江夫人却轻摆了摆手,笑着说:“阿华,我不想那么早上去躺着,我今晚想和你们一起在饭厅吃晚饭。”
江华明显有点意外,温和的问:“都出去一下午了,不觉得累吗?”然后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心里已经在打鼓,我知道江夫人要在餐桌上说什么,我也尚未做好准备。
“一点也不累。今天才觉得病是真好了,我刚才都想离开lún椅,去给我的花松土呢。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可真的憋死我了。”江夫人完全恢复了平日的活跃,真的再看不出病态,可见她是真的感到轻松了。只是,她把问题转给了我,我快被沉重的心事压的窒息了。
“好。那我抱你去餐厅,我们一起等哲信吃饭。”江华的口气也轻松起来。
“不用抱了,把lún椅推进来推我去就好了。”江夫人笑,“让周嫂他们看见该笑我了。”
“怕什么?”江华也笑,“以前他们又不是没看见过。”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往饭厅走,我c口说了一句:“爸妈,哲信也快回来了,我先在这里等他。”
“好。”他们居然异口同声的应道。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我颓然的坐到沙发上。他们的恩爱令人羡慕,江华这些天对江夫人的体贴关爱,让我对他的恶感在渐渐消退,总是不由自主的拿他跟gan爹做比较,gan爹才是彻底的冷酷无情,江华却称得上情深义重。
我越发觉得不能掺和在他们中间了,背叛gan爹,我下不了决心;伤害江家,我又于心不忍。gan爹早晚会后悔他高估我做卒子的能力了,象我这样软弱温吞的xing格,是根本成就不他的‘大事’的。
江哲信走进来的时候,我还在愁眉苦脸的胡思luan想。未加掩饰的表情,引得他两步走到我跟前,劈头追问:“怎么了?我妈怎么了?”
我摇头,用食指竖在自己的边,示意他闭嘴。然后凝神听了一下饭厅方向的动静,那边周嫂好像在说着什么,应该没人注意这边。
江哲信一脸惊诧的看着我,我压低声音说:“江夫人要我们尽快完婚,这是不可能的。你想想用什么理由拖延吧。她在饭厅等你呢,吃饭的时候她就会说。”
江哲信挑眉瞪大了眼睛,震动程度一点不亚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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