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明日方舟很凶险

    混乱在这座城市中逐渐弥漫，少量的人正有序地从一座座建筑物中撤出，来到一处避难所中开始等待起来。
    “或许这次是这座城市最后的一次战斗了吧。”
    “或许我们也早该离开的。”
    聊聊数百人透过洁净厚重的玻璃窗，望向上方正在被一层厚重的白色金属壁覆盖的透明穹顶，惆怅又失落。
    这座城市也曾十分繁华，甚至是坐落在海嗣领地边缘的一颗钉子，狠狠地钉死了祂们的喉咙。
    而现在，因为上一任深海猎人队长的死去，猎人团体开始涣散，最终只剩下了如今只有二三十名战士的规模，还有有余下的三名深海猎人仍然在坚守着，清理着偶尔漏出的海怪。
    而城市的居民们也因为那一战的伤痛逐渐离开了这座城市，直到只有现在的几百人。
    “歌蕾蒂娅呢？！”斯卡蒂脸不红气不喘地一路冲刺到门口，向着一个看上去颇为普通的男人问道。
    男人有些忧虑地说道：“她去找主教了，这次的海怪暴动有些异常，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这个并非深海猎人的阿戈尔男人却是深海猎人一队的队长，原本的理应只有正统深海猎人才能当上队长，就像是二队队长歌蕾蒂娅一样，但他却凭借才能当上了这个队长。
    虽然，这其中也有斯卡蒂不善于指挥的缘故。
    他的战力虽然远不能比得上身体素质远超人类的三名深海猎人，但是却凭借着强大的战斗技巧和卓越的战斗部署能力，得以当上猎人部队的队长。
    而且……人们在他身上见到了过去的那个人的影子，愿意去信任他。
    斯卡蒂见男人有些出神，不免忧虑道：“弗雷……这次的行动难道有问题吗？”
    他耸了耸肩笑道：“嘛，也问题不大，这次应该还会有一些海嗣，凭我们的实力应该能轻易应付。”
    但脸色接着就沉了下来：“这次它们主动打破了条约，不知道会想要做些什么，最坏的打算就是我们要放弃这座城市了。”
    斯卡蒂小嘴张了张，却又说不出什么，只能有些痛恨地点了点头道：“我们会守护住这一切的。”
    弗雷看着眼前继承了他曾经所有的那一份力量的少女，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嗯，我们都会活下来的。”
    斯卡蒂有些怪怪地看着这个把她当做后辈，但实际上没有比她大多少的青年，想要吐槽他却又说不出什么，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斯卡蒂~我~来啦——”一个背着轮锯的女人缓步走了过来，以有些凶残的语气缓缓地招呼了斯卡蒂一声。
    比起这里众人的有些沉闷，她显得欢快而愉悦，似乎还有些兴奋的样子。
    “就不能正常一点说话嘛，幽灵鲨。”斯卡蒂随口道，显然对她这样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是~是~”幽灵鲨应了一声，但显然是不打算改的。
    众人等待了片刻也不见歌蕾蒂娅回来，不免有些焦急了起来，而弗雷也没有闲着，开始认真地查看起监控系统，计算着海怪与海嗣的数量，推测着对方的目标。
    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全速地冲向城市，而是停留在了城市自律防御系统的外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就像是上门挑衅的地痞流氓一般，等待着对方的迎击。
    一道残影从街角冲出，带着微微的气爆声，依稀可见那是一个提着长槊的高挑女人。
    她的身影快若闪电，转瞬就来到了众人面前，微微滑步便轻松地停了下来，狂暴的速度与优雅的停步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她脸色有些阴沉道：“主教那边出了问题，他逃走了，似乎是早就有预谋的。”
    “哈？*凶残的阿戈尔粗口*，逃了？！”幽灵鲨忍不住骂了一声，漂亮无暇的脸颊上多了几分残暴的意味，她一把抓下背后的轮锯，一副想要当场锯开那个主教的样子。
    就连看上去温婉的斯卡蒂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弗雷皱起了眉头，思索着其中的关联，但还是摇了摇头道：“罢了，我们先去迎战海嗣吧，目前这个数量仍然在我们的接受程度内，迟则生变。”
    “嗯。”众人应了一声便顺着通道向外走去，来到了水密间中，等待着海水灌入。
    作为阿戈尔人，基本上都是拥有能既在水中又在陆地上呼吸的能力的，肉体天生的本能能帮助他们提前滤去水中的污染，甚至能辅助他们用肺呼吸泥沙激荡的海水。
    只是水陆切换的时候难免会有些不适罢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主要生活在一种环境里。
    很快，在一阵口中咕噜咕噜冒气泡之后，一行二十九人就纷纷切换成了水肺，顺着外部开启的通道向外游去，最为吸睛的自然是三位有着长长白发的女人。
    她们带着巨大的兵器，极为迅捷地游在队伍的最前面，长发飘荡在身后，明明在沉重的海水中却还有着远超其他猎人的速度。
    海怪与海嗣的队伍很快便躁动了起来，一双双红色的眼瞳盯上了最前方的那三人，那里有足以让它们失去自我的气息，唯有祂的精神体仍然在安抚着它们。
    【孩子们，不必愤怒，我一直都在，那只是我过去的虚影罢了。】
    “去吧……”阴影中有一个身着着长袍的人影缓缓地下达了指令。
    战争，开始了。
    没有所谓的炮灰，也没有所谓的上下属关系，所有的海怪、海嗣几乎是同时发起了攻击，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分头行动。”歌蕾蒂娅的声音在海水中飘荡开来。
    三人立即便分了开来，眨眼间便将战场分为了三片区域，每人各一片，周围有着十几名普通战士在辅助清理着海怪。
    斯卡蒂、歌蕾蒂娅、幽灵鲨，她们不约而同地轻轻在手背上划出了一条小小的口子，丝丝猩红的血液飘散开来，化入海水中消散不见。
    但下一刻，所有的海怪都炸开了锅，不管周围正在攻击着自己的阿戈尔人就向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处源头冲去，直接就让许多蓄势待发的战士得手了，那一刹那即使是海嗣都有因失神而死去。
    斯卡蒂挥舞着巨剑将周围任何向自己冲来的海怪斩碎，一秒钟之中甚至能挥出两剑，大开大合的攻势甚至在这怪群中能达到一剑三斩的战绩。
    所有的海怪，无论是生长出了坚韧的触手的，还是拥有着强硬甲壳的，或是骨骼特异硬化的，都会在她的剑下化为两段，随后便缓缓开始枯萎。
    比起斯卡蒂的宁静，另一边的幽灵鲨则显得狂暴凶残无比，无论是用轮锯把触手海怪锯成几段，还是随手撕开几头恐鱼的大嘴，任何一击都无比狂暴。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回归深渊吧！”
    她在狂笑。
    她周身十几米内全部都是正在缓缓枯萎着的海怪血肉，哪怕是诸多与她战斗了很久的队员们也不想要靠近她，生怕被上头的她也一起劈了。
    不过……他们起码周围都有着普通战士的辅助，歌蕾蒂娅那边却完全不一样了，她所在的战场上唯有她一人。
    她直接鼓动着庞大的海流，浑身激荡着超高压的海水激流，任何触及到这一切的海怪都会被碾成粉碎，即使是拥有着强韧身躯的能幸存，也会在她一闪而逝的身影下化为两段。
    狂暴却又优雅——这是所见之人内心唯一的想法。
    如果说另两人是固定在原地的大型绞肉机的话，那她便是一台超音速的轰炸机，所过之处的所有海怪都化为模糊的血肉碎片。
    寥寥无几的海嗣在这场战斗中也有些失去色彩。
    斯卡蒂见到了一头高大的人形海嗣，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剑，恍然发觉周围的海怪都已经停下了攻击，纷纷退开来。
    “亲人……何必相残呢？”它的发声腔震动着，说出了斯卡蒂无法理解的言语，那是一种只能在精神中听闻的语言。
    在她耳中，那便是破碎重叠的无序耳语，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一种让人感到厌倦的声响。
    但她体内的血液却传出了一丝意味，她明白那是古老的遗存，想要指引自己向着深渊落下。
    斯卡蒂依旧是拒绝，向着身前高大的海嗣举起了手中的剑，缓缓蓄势。
    下一刻她的身影便破开海水，在这一刻，海水不再是她的阻碍，反而推动着她前行，将她的速度延伸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接着便是全力一剑斩下，破开对方交错的坚固骨质臂刃，斩开对方的胸骨与肋骨，切断血肉的联结，居然一剑便把它斜着肩斩为了两段。
    而代价便是她光洁的小腹上多了一条浅浅的狭长伤口，比之前更多的血雾飘散开来。
    失去了约束的海怪们再次发起了无尽的冲锋。
    另一边刚刚也解决了海嗣的两人都心中一沉，正如她们忧虑的那样，最为冲动的斯卡蒂果然最先负伤了，她们在这种与海怪的战斗中最忌讳的就是提前受伤。
    正反馈可不是说着玩的，越受伤就越招致更多的海怪，招致越多的海怪就越容易受伤，即使普通的低等海怪只能对她们造成简单的划伤，但也是难以长时间负荷的。
    “嘁！那家伙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幽灵鲨咬紧了有几分尖锐的牙齿，一下子在手臂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大片的血雾飘散开来。
    另一边的歌蕾蒂娅也是同样的选择。
    更多的海怪果然被她俩的血液吸引了过来，疯狂地发起了攻击，这略微减轻了斯卡蒂的压力，让她得以片刻喘息。
    ……
    战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这一片的海底被猩红所淹没，即使是三名深海猎人那种能消弭死去海怪血肉的能力也来不及发挥，只能优先使其失去活性。
    伤痕在积累，疲惫的感觉在二十七人的骨子里发酵，即使是深海猎人们也有了难以抵挡的感觉。
    没错，他们已经在这源源不断的攻势中减员了两人。
    歌蕾蒂娅的心在不断的下沉，总算是无奈地选择了相信那时候主教的话，开始收拢周围的人，她精准地卷起广阔的海流，把海怪们推开，把队友们收拢。
    一行二十七人在白色的旋涡中相会，之前没注意到的人也发觉了少掉的两人，露出了悲恸的目光。
    斯卡蒂看着满脸疲惫的众人，心脏微微颤了颤，虽然她极度想要复仇，但现在显然不再是杀戮海嗣的时机，
    她反而恐慌起战友们的死亡。
    迟疑着，她弱弱道：“要不……我们撤离吧，带着居民们。”
    “啊？”幽灵鲨下意识地看向她，露出了意外的神情：“你不是……”
    这时歌蕾蒂娅开口说道：“我也决定撤退，弗雷你呢？”
    一身疲惫的男人当即点了点头道：“我们的确应该撤退，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吗，周围的海怪一直没有大幅度地减少，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但是我们还是得先让居民们先撤走，还得再稍微坚守一段时间。”他有些无奈地说道，想起了过往的一次战役。
    歌蕾蒂娅脸色沉了沉，很快便道：“我速度快，我去吧，把居民们送离开一段时间后我就赶回来，还得你们支撑一段时间，只要收缩阵线就可以了。”
    弗雷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但在注意到了她目光的刹那便意识到了其中必然存在问题，但他也只得点了点头道：“嗯，就这样吧。”
    旋涡缓缓消散，一道有数百米每秒速度的身影在狂暴的海流中冲出，游向城市的方向，消失在黑暗中。
    ……
    海怪来源的方向，阴影中。
    身形隐没在长袍中的人影轻笑了一声，咧开嘴巴微微笑了起来，露出了两排尖锐的兽化牙齿。
    “好戏开场了，歌蕾蒂娅，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
    队伍众人在海怪的围攻下不断抵御着，两名深海猎人配合着众多战士抵御着不断袭来的敌人，苦苦等待着歌蕾蒂娅的归来。
    因为收缩了战线、化攻为守的缘故，没有再多的伤亡产生，海怪们也都是那种犟脾气，硬是在这里疯狂地冲，把海水搅得愈发浑浊了起来。
    智力低下的“原始”海怪们自然只有唯一的目标——撕碎队伍中那两个人，解放对方，夺回【神】的血脉。
    而“高等一些”的聪明的海嗣们则明白此行的真正目标，那是为他们的王献上归来的唯一祭品——那个负载了王的血脉的深海猎人。
    至于为什么是她，它们并不在意。
    那是一种人类不可企及的相信与追求，那是一种无法违背的信念……那是一种他们种族特性的必然。
    死亡，在它们的意识中是一个模糊的词汇。
    不必吟唱，不必高歌，不必悼念，也不必考虑。
    ……
    二十分钟后，疲惫的众人感受到了洋流的一缕变化，心中一喜，接着便开始顺着海流开拓起自身周围的空间来。
    歌蕾蒂娅快如闪电般的身影瞬间便突入海怪重重叠叠的包围圈，在上面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接着便操纵洋流制造了一次外放的爆破，冲散了海怪群。
    队伍开始迅捷地移动起来，顺着歌蕾蒂娅开拓的缺口，随着她御使的洋流冲出包围圈，迅速地向着远处冲去，一下子便甩开了还有些茫然无措的海怪群。
    歌蕾蒂娅在队伍中央道：“居民们已经全部安全撤离了，我们稍微绕一下便也一并撤退。”
    “是！”
    “太好了！”
    ……
    但弗雷的脸色并没有好起来，曾对歌蕾蒂娅极为了解的他刚刚注意到了异常之处：她的目光多看了斯卡蒂好几眼。
    向来直来直往的她要么不看，要么就一直看着，哪会露出如此犹豫的目光。
    他游到了歌蕾蒂娅身边，看着眼眶有些红润的她，有些揪心地问道：“斯卡蒂怎么了？”
    歌蕾蒂娅一惊，猛然转头看向他，张了张口却又沉默了下来，什么也说不出，又重新别过了头看向前方。
    弗雷颇为无奈，他因为不是深海猎人的缘故，虽然当上了这个队长却始终是一种受到排斥的状态，特别是歌蕾蒂娅对他。
    但他虽然自己曾经也是，但却至今都无法理解自己如今的存在，所以就并未告诉其他人。
    不论是转生也好，不论是奇迹也好，抑或亡魂被操纵了也罢，他在那一役之后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了下来。
    人们铭记他，却不知道他并未死去。
    他看了歌蕾蒂娅两眼便又重新回到了队伍中，而其他人都是一副茫然好奇的状态。
    至于队伍最后的斯卡蒂……她有些沉浸与自我，颇为自责于自己的弱小，在无穷无尽的海怪面前还是有些无能为力。
    她并未注意到两个人的异常。
    ……
    继续前行着，除了歌蕾蒂娅，他们都未注意到自己已经闯入了一整片无尽的黑暗。
    一点黄黄的灯光在队伍的前方出现，暗淡而低沉，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却是格外的醒目。
    见到它的众人纷纷警惕了起来，随着洋流缓缓降低了速度，逐渐看清了那一处灯光。
    一个穿着长袍的人，提着昏黄灯，立于海水之中，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