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明日方舟很凶险

    众人见到了来人的样貌，顿时爆发出了一阵骚乱，质问之声此起彼伏。
    “昆图斯主教，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逃跑了吗？！”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唯独沉默的只有歌蕾蒂娅和弗雷。
    他总算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昆图斯背叛了他们，而他，不，现在应该说是“它”了，与它交涉过的歌蕾蒂娅以斯卡蒂为代价，与它进行了什么交易。
    就在这时，一条巨大的触手从昆图斯的身后的阴影中一闪而逝，接着就是一颗比他整个人都大上几倍的巨大猩红眼珠在它身后浮现，静静地盯着众人。
    周围的阴影中有海浪被拨动的震动传来，显然有着大量的海怪在周围活动着，数量已经不是如今精疲力尽的众人所能对付的了。
    “你……”众多阿戈尔的质疑与斥责声小了下来，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队伍的主心骨们。
    “逃！全力逃，一定要活下去！”歌蕾蒂娅迟来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惊醒了正在茫然无措的人们。
    一道激烈的海流骤然升起，推动着所有人向后冲去，回过神来的众人更是慌张无比，斯卡蒂也从震惊无措中惊醒，一如周围的普通人一般，快速地向原路逃走。
    她超过了一个人，她超过了两个人，她明白了弱小的无能为力。
    泪珠不知所措地从她眼角溢出，融进同样咸咸的海水。
    “活下去……活下去……”她忍不住喃喃起歌蕾蒂娅最后的一句话，手指拂过身边仍然带着对方的力量的海水。
    待到她回过神来，身边已经空无一物，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孤独包围了她。
    “只有我……？为什么又是我……？！”
    她缓缓地停下来，恐惧与空虚不断地灌进了她的心脏，正如幼年时见证的那样，她又一次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已经获取了所谓的……强大的力量，却仍然无法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她失去了所有。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斯卡蒂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泪珠又一次从茫然的眼中涌出，她忍不住向着周围的黑暗喊道：“大家，你们在哪里啊！！！”
    无人能回答她。
    海水突然震颤了起来，惊醒了将要沉沦的她。
    “活下去……活下去！”歌蕾蒂娅的声音再一次在心间响起，推动着她疲惫的身躯向着远方游去。
    没人能为她指路。
    所以她只能摆动起酸软的四肢，向着身后震动来源相反的方向游去，却早已丢失自己所在的位置与前进的方向。
    ……
    黑暗的长路漫漫，身后的震动越来越近，她几乎能嗅到身侧海怪触手的腥臭粘液味，这让她始终捏着剑柄的手有些颤抖。
    可它们始终没有发动攻击，这让心中略微平稳了一些的她困惑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这是要我去哪里吗？”她忍不住喃喃，猜测起其中的缘故。
    按照她现在浑身伤痕的样子，倘若只有普通海嗣的话……那绝对是无法阻止那些被她味道吸引的狂暴化海怪的。
    而且这包围的队伍完全是井然有序的，那说明其中必然有高等智慧的海嗣，多半是它正在指挥着整个包围着她的队伍。
    可她并不知道的是，指挥这支队伍的是它们唯一的神明——塞壬。
    “它们究竟想要我去哪里？！”她忍不住想道，在向前游动的同时开始缓缓休息起来。
    凭借着深海猎人的力量，她即使是在快速前进的时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休息，而代价就是损耗自身的物质基础——那得消耗很多时间才能补充回来。
    时间缓缓地过去，她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但体力却越来越充实。
    而在她视野之外的黑暗中，有一头饱食的大型恐鱼却缓缓地颤抖了起来，一个迷蒙的意识缓缓苏醒，它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
    “我是什么？”
    “我在哪里？”
    “我又在做什么？”
    “……我是弗雷……？”
    “卧槽，我成了恐鱼！”他猛然惊醒，整具身躯都猛烈地震颤了一下，引得身边的某些触手海怪一阵疑惑。
    它们感觉到自己的这位同族与自己断开了联系，但对方身上传来的又是它同族的气息。
    这种矛盾感让尚未开启智慧的它们颇为疑惑，在紧紧包围着斯卡蒂的同时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
    弗雷仍然没有搞清自己的状况，只是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伪装成他们的一员。
    可是他回想起来，海怪的族群是某种奇特的集群意识，中间出现了一个异类的时候……就像是……就像是……男浴室里出现了一个女人。
    “呸！现在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吗！”弗雷心中骂了一句，有些紧张地看向周围的海怪们，猩红的眼珠中满是怯懦的意味。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既然又活了就得努力地生存下去！”他在心中嚎了一句便开始行动起来。
    操纵着不知道怎么就能动起来的强劲肢体，他猛地向外围冲去，推开沿途所有海怪。
    祂注意到了这个异常，虽然不知道了什么，但立即就明白那里出现了一个异类，下令周围的海怪们立即撕碎它。
    它们自然是没有意见，展开自己狂暴的一面向着弗雷发起了袭击，整个队伍瞬间就开始混乱了起来。
    斯卡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就以为有人来救自己了，赶紧向着混乱爆发的那一侧冲去，沿途疯狂斩杀这些海怪们。
    迎接她的却是空寂的黑暗以及重整旗鼓包围上来的海怪们。
    她腹部猛然被一边一直在看着的某只海嗣捅了一刺，剧痛传遍了她的全身，血雾混合在海水中顺着海水向着身后飘去，痉挛了一下便失去了动力。
    “咳咳——喝……哈哈……哈……”
    斯卡蒂静静地漂浮在海水中，捂着腹部的新伤口无力地喘息着，她浑身鲜血弥漫，身上有不少已经干涸的伤口在刚刚的重击中再一次撕裂开来。
    周围的海怪们静静地包围着她，让她悬浮在原地，等待着她恢复行动能力。
    “活下去……”因缺血而有些头晕目眩的她重打起精神，费劲地睁开眼睛看着周围围着自己的海怪们，苦苦地惨笑一声：“呵呵……”
    她看向它们故意为自己开出的一个缺口，就像是笼中困兽一般，努力地摆动起身体向前游去。
    猎人已经成了猎物，这是最可笑的事实。
    队伍的速度慢了许多，但祂却并不着急，因为时间还多得是……并且深海猎人的极限绝不止于此。
    夏岚的意志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沉沦。
    ……
    弗雷又一次醒来，但这次他迅速地便认清了现实，逐渐明白了自己恐怕是拥有一种奇异的复活能力，而代价便是夺取到一具活的身体。
    周围的海怪们又一次把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这一次他赶紧收缩心神，在心中紧张地念叨着：“我是同类，我是同类……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
    没想到真如他所愿，周围的海怪在看了他一会儿之后便不再看他，继续专注又整齐地继续列队前行，就像是行军一样。
    “它们在做什么？”冷静下来的弗雷忍不住想道，思索着其中的缘故。
    观察着，他逐渐注意到整个队伍似乎呈现了一个口袋状，一个不好的猜想逐渐在他心中浮现，令他不禁焦急了起来。
    “不会吧……”弗雷念叨着，小心翼翼地挤开周围的海怪，一点一点地向着内部靠去。
    视线豁然开朗，一个浑身伤痕的虚弱女人在海水中无力地游动着，熟悉深海猎人力量的他立即便看出她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现在是在消耗着自己的体质以获得力量。
    一股意志扫过了他。
    “被发现了！”他的意识中刚刚浮现这个念头，下一刻就被众多蜂拥而上的海怪给钳制住了。
    那个意识来到了他的脑海中，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陌生的灵魂？！”
    祂说着，瞬间便恼怒了起来——夏岚不也是这种情况吗！
    夏岚抢占了本该是祂的躯体，而这个陌生的灵魂则是抢占了祂的孩子的躯体，性质基本上都是一样的！
    都是入侵者，都是强盗！
    强大的意志瞬间就灌入这具身体，轻而易举地就把弗雷给扣了出来，而那头被他附身的海怪也在一阵哆嗦中恢复了正常，疑惑地在精神网络中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它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弗雷漂浮在冰冷的海水中，总算明白了自己危险的处境，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即将要彻底完蛋了。
    “原来灵魂是真实存在的吗？”这是他脑中最后的念头。
    塞壬在震怒之后便起了研究的心思，随便做了个能承载思维的小型容器便把他关了进去，继续指挥起队伍向前行进。
    一边的斯卡蒂又一次注意到了身侧的混乱，可她却再也没有反抗的力量了，现在她唯一的期望就是能活着撑到这群海怪要带她去的目的地。
    随后便要见证自己的死亡。
    ……
    时间缓缓过去，她游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已经逐渐失去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久到逐渐失去思考的能力，化为只会前进的机械。
    就在不知什么时候，她眼前的景色发生了一丝变化，多了一缕蓝色的光芒。
    斯卡蒂停转的大脑逐渐恢复了活力，忍不住震惊：“这里是……海面？它们要把我赶到岸上去？！”
    再配上如军队一般整齐的海怪群，她忍不住回想起某个阿戈尔的古老传说：
    在几百年前，有一位统御海嗣的神明被击杀了，但祂并没有死去，而是逃到了陆地上，等待重新归来的时机，祂留下的碎片成为了深海猎人的起源。
    如果说这是事实的话……那她就是那个祭品吧。
    想着，斯卡蒂逐渐沮丧了起来，似乎生的希望已经全部灭绝，前路已经黯然无光，没有任何的光明。
    “我还该活着吗？”她不禁喃喃自问，思索着自己的未来。
    如果自己活着的话，那必然会为其他人招致更多的黑暗，因为那位神需要她必然是因为她对祂有用，或许是恢复力量什么的。
    而如果她在这里死去，以它们现在需要活口的样子来看，那必然会打乱【神】的计划，为其他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么想着，她有些发白的手指抚上自己杀戮无数的巨剑，脑海中不禁浮现了自己为了复仇而不断训练、战斗的场景，似乎唯一美好的记忆便是灾难以前的童年了。
    这么想着，她却是突然想起一直陪伴在自己身侧的幽灵鲨和歌蕾蒂娅，她们对年龄最小的她很好，总是会帮助她，愿意为她分享甜蜜的事物……
    “活下去……”耳畔似乎又回响起了歌蕾蒂娅那一声绝望的呼喊，让她握紧了手中的剑。
    “切！”她咬紧了牙关，重新振作起来，即使身体无力，她还是坚定了内心的信念：“我怎么能死在这里！”
    “即使是神我也要杀给你看！我怎能容忍自己沦为猎物？！”
    可就在她立下目标的下一刻，一股冰寒的刺痛感在她背上浮现，让她猛的一个转身全力挥剑。
    一头近在咫尺的海怪被她斩成了两段，让她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她不反击的话，那刚刚那一下足以咬断她的脖子，因为物质的消耗，她的身体已经弱化了太多。
    感知着周围逐渐混沌失控的海怪群，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妙，操纵着这群海怪的那个【神】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失去了对海怪们的掌控。
    而浑身伤口的她在它们眼中是什么自然不用多说，那是一种即使全灭也要杀死的存在……
    “要死了吗？”她呢喃了一声，再一次斩杀了一头冲上来的海怪。
    ——但我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不论结局如何，她都会奋力地搏杀，这是那位前辈以生命交给自己的东西，这时友人对自己最后的期望。
    “活下去……”
    但……即使是再坚固的心灵壁垒，在自身失去所有亲人又茫然无助之时，也会露出不可弥补的裂隙。
    绝望的情感在缓缓发酵着，利刃每斩杀一头疯狂的海怪、身体上每多一道伤口都会加剧这种绝望。
    她，一开始就不能称为一个战士，只是一个渴望复仇的小女孩罢了。
    她本该死去，可上天却给她开了个玩笑，让她在存活率仅仅百分之一的实验中活了下来。
    凭借着这股迟来的力量，浑浑噩噩地斩杀着自己所谓的【宿敌】。
    ……
    她在杀戮中向着陆地冲刺。
    她仍然想要逃走，生的渴望不会舍弃任何人类。
    ……
    时间回到三分钟之前。
    陆地上。
    夏岚“砰”地一声猛然坐了起来，捂着疼痛的脑袋发出了一声呜咽：“我靠，我这是怎么了……睡久了缺血吗……？”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在身子正前方的朝阳……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颜色不对。
    他慌慌张张地起身，在一阵摸索之后在找到了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打开屏幕一看，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下午四点半！
    而且日期还是他睡下的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说他接近睡了两天。
    “我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疑惑又慌张地骂了一句，夏岚赶紧转身看向身后的风景，试图寻找自己在哪里。
    广阔的沙滩映入眼帘，更远处却是一处顶峰白雪皑皑的山脉。
    “我这是到哪里了……？”夏岚捂着额头喃喃道，感觉头痛更加剧烈了，就像是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钻出来一样。
    他用力锤了锤脑门，感觉稍微好点了以后才开始费劲地思考起自己的现状：
    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他睡了接近两天，然后来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宽广陆地上，多半是泰拉大陆。
    “咕噜噜噜~”一阵巨响打断了他的思考，正迟钝地疑惑着这是来自哪里的声响的时候，一股强烈到要疯掉的感觉冲进了他的大脑。
    夏岚也不管什么情况了，只得跌跌撞撞地爬起身，颤抖着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一瓶冷肉粥就往肚子里灌去。
    没错，就是灌，他甚至是动用了法术来辅助吞咽，就像是插了个管子一样。
    片刻，夏岚长出一口气，瘫软了下来，剧烈地喘息着，只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差点就油尽灯枯了都。
    躺了一会儿，只觉得身体稍微好转了一些的夏岚重新爬起身，打开船窗，缓步踏上了松软的沙滩，继续思索起自己所在的位置。
    他的视线注意到了远处海岸线角落上的一座城市，正打算去那里看看的时候却愣住了，忍不住作出了一个望远镜。
    城市的上空是鱼肋骨状的长长横条，与记忆中的某处一模一样。
    “盐——风——城？！”
    “我*炎国粗口*是怎么到伊比利亚南部海岸的！”他恼怒地骂了一声，感觉自己就像是又穿越了一次一般。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沉吟着思索了起来：“嗯……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也许其实我根本的能力是穿越？”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破开，一个人影冲出了海面，摔落到沙滩上翻滚了几圈便不动了。
    夏岚远远地看不清楚那人，只能模糊地凭借着背影和体态看出那是个女人……受伤极为严重的女人。
    可是，又一次看的时候，那人却给了他强烈的熟悉感。